抱着他的父亲伸手捂住他的眼睛,周启没有反抗。
直到杀戮的声音逐渐平息,空气里的血腥味厚到让人作呕。
周启才扒下父亲的手,在地上的尸体中寻找说会辅佐他的族叔。地上有披甲的兵士,也有手无寸铁的妇孺。
铁靴踏在地砖上,踩过积攒的血滩,出沉闷粘腻的声音。
兵士们将手中的锋刀横在胸前,从四面向中心聚拢,为围困那个负隅顽抗的残兵。
他身上的苘麻丧服已经吸饱了血,血液滴落地面,混入地上的血滩中。
那柄寒若秋霜的长剑渗出杀意,血液斑驳剑身,淅淅沥沥滴下血珠。
周启的目光上移,他看到了族叔的背影,白色的丧服已经湿红,看不出原来的色彩。
骨感分明的手提着长剑,暴露在空气中,而被宽袖掩藏的手臂不知是何光景。
但不断有血液从袍袖里流出,沿着手腕,顺着指节滚落到锋白的剑刃上。
叔叔受伤了,周启意识到。
周三撩起衣袍,迈步跨过浸润鲜血的门槛。
看着眼前狼狈的族弟,他不由叹息道:“子辕,束手就擒吧。看在我们相识多年的份上,我可以放过你。”
围困的兵士散开,退到主子身后。
周朔看向也身着丧服的来人,但他知道周三不是为主君服丧,而是为了他与主君死在同一日的妻子。
“清正,收手吧,已经死了太多人。”
“收手?”
周三冷笑一声,“事到如今你让我收手?我的妻女被他们折磨至死,当初你怎么不劝他们收手?现在我什么都没了,你却要让我收手?”
“主君已经亡逝,她付出了代价。”
“我的仇还没报完,至少你身后的那两个还没死。”
周朔移了一步,挡住周三怨毒的目光,“稚子何辜?”
“稚子无辜,他周启是稚子,我的杏儿就不无辜吗?”
“可你杀再多的人,秦夫人和杏儿也不能回来。何况如今……尸山血海,多少无罪之人遭灭顶之灾?清正,收手吧。”
周三转身夺过兵士手里的锋刀,将刀尖对上周朔,斥骂道:“你是什么东西,也敢说教我?滚开!”
寒光照进他的眼睛,周朔握紧手中的剑柄,他不能弃周启于不顾,主家三代人的心血筹谋,不能毁在这里。
在周朔记忆里,建兴这辈排行第三的朝成县公周朦,一直是个端方高雅、仪态从容的富贵公子。
他父亲是极得昇日主君信赖的肱骨,母亲出自秀容郑氏的主家。论出身,他是周氏这一辈里最好的,甚至比周兴月都好。
周朦自小便优异于常人,从骑射到诗书,他是学府里最出挑的学生。
周朔曾在学府见过一次周朦的母亲,周郑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