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时对葛永秋也有些拿不准,但想来葛永秋不会出卖他,也没有什么好处。
葛永秋给高天河这一望,背脊寒意陡生,好似真给剐出一块肉……
葛永秋这时候能猜到,很可能是在他跟高天河通电话时,给沈淮偷听了——但是这个已经不重要了,他能向吴海峰拿出证据,证明这不是他给下的套吗?
跟黄泥巴糊到裤裆里一样,有些事情是怎么说都说不清楚。
对高天河的服软,吴海峰则毫不领情,他打心底恨不得这时候将高天河踩到脚底下捻死。
向省里汇报陈铭德死讯的是他,在陈铭德死因上含糊其辞的是他。
这件事情表面上是过去了,但省里对东华的清理、收拾绝不会停止,而且接下来收拾的第一个对象,不是会旁人,很可能就是他吴海峰!
想到自己的政治生涯,很可能会因为这一桩事而断送,想到自己的市委书记宝座给高天河夺去,吴海峰对他的恨意怎么可能会消?
对真正跳出来搅局的沈淮,吴海峰反倒没有什么恨意:在他看来,沈淮能在这时候跳出来忠心护主,品性就不能算坏,怪只怪自己刚才小看了他。
至于葛永秋,吴海峰也恨不得一脚将他踹死:刚才沈淮闯出来时,就是葛永秋抢着跟谭启平挑明,是他将沈淮赶出去的。
正是葛永秋的这句话,彻底堵死吴海峰为自己辩解的机会,这叫吴海峰怎么能不相信这一切都是高天河与葛永秋给他设的陷阱?
陈铭德的爱人进了卧室,看着被单蒙裹的尸体,瘫坐在地,嚎啕大哭起来……
沈淮这回再没有给逐出去,事情如愿逆转,其中的凶险唯有他自己能体会。
至于事后会不会给吴海峰、高天河等人迁怒、憎恨,沈淮也管不了太多;他站在床前,就觉得汗湿的后背给通过窗户刮进来的湖风,吹得一阵阵冷。
这几天生了这多事,使他的心力交瘁,连着几天都没睡好,体力也都严重透支,站在那里将要虚脱。
吴海峰、高天河变了口风,给死因定了性,参加抢救的医学专家,自然也知道见风使舵,站在卧室门前,向代表省委省政府的谭启平汇报:“这气温降下来了,冲凉水澡心脏容易受刺激,也是时下心脏病作的罪魁祸之一;我们没能将陈市长抢救过来,也辜负了组织的重托跟信任。”
这时候,洗漱间里叠放整齐的毛巾,大家都视如不见:毛巾叠放再整齐,也不能说明陈铭德没有冲凉。
虽然过去了几个小时,但房间地毯上以及洗漱间里,还能看到一些水渍残留的痕迹,这是葛永秋、彭勇就算做手脚,也没有办法彻底清除干净的。
只要陈铭德确实是因为心脏病作而死,谭启平也不想追究得太深;事情能有这样的结论,相信省里也不希望追查得过细,也怕没事查出别的什么事情来。
错过抢救的时机,怎么也不能怨晚一步接到通知的医生抢救不尽力?
谭启平握了握参加抢救医生的手,宽慰地说道:“生这样的事情,谁都不想的,你们不用太自责。”
事情能这么快、这么及时的逆转,也叫他暗地里大松了一口气。
他对从省计委直接调到东华的陈铭德并不熟悉,也不怎么关心陈铭德的生与死,他所关心的,就是不能因为陈铭德的死,使省里陷入被动,这样也算是对宋乔生能有一个好的交待……
谭启平看见沈淮站在里面脸色苍白,额头还渗着冷汗,关心地问道:“沈秘书,你的身体是不是还有什么不舒服?要不你先去休息一下?”
且不说沈淮是宋氏子弟、是宋乔生的侄子,就为他在事情逆转上起到一锤定音的关键作用,谭启平都不会忽视陈铭德生前的这个秘书。
不过,谭启平同时又觉得奇怪:这么年轻,处事就这么厉害,抓时机又抓得这么准,这么人物,宋家不重点培养,怎么舍得丢到东华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来?
而宋乔生的电话里,对这个侄子,似乎也有些不待见……
“没什么,谢谢谭部长的关心。”
沈淮振作精神,握了握还隐隐作痛的左肩,想叫别人误以为他还是因为左肩的伤才如此虚弱,见市委书记吴海峰也看过来,神情坚持地说道,“也谢谢吴书记的关心。陈市长身上生这样的事,是我没尽到责任。我辜负了市委市政府对我的信任,没有认真遵从吴书记要我照顾好陈市长的吩咐,吴书记就是现在让我去休息,我也无法安心休息,希望吴书记能让我陪陈市长走完最后一程。”
吴海峰眉头微微一扬:自己一开始是将沈淮赶走,是不信任这个风闻不佳、作风不正的沈淮能办好事,但沈淮的话锋转了转,意思就完全不同了,他的话里似有为自己转圜的意思。
吴海峰心里疑窦骤生:这个沈淮把话说得滴水不漏,这还是陈铭德那个没脑子的秘书吗?还是说自己以前对他有偏见,偏听偏信把他给忽视了?
吴海峰这时也倾向认为是后者。
沈淮之前只是陈铭德从省里带来的秘书,小年轻人一个,自己是市委书记,平时也不可能对他有什么重视,那以前对他有什么好的坏的印象,自然是听别人嘴里传来,反而没有真正认识这个沈淮的机会……
吴海峰知道整事件将给他带来的后遗症会多么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