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完狱卒,余头蹲在栅栏外,语重心长的对梓美说“瞧瞧、瞧瞧这小闺女,也不知道犯啥事了,就弄到我们这里面来遭罪。闺女,听叔劝啊,赶紧签字画押认个罪。咱这里头也是干活吃饭,跟外头差不离。只要你肯干活,有吃有喝有用,方便着呐。逢年过节,还有家人亲戚能来看看,碰上重大事情,皇上还有大赦呢。别跟自个儿身子过不去啊。”
梓美看着余头蹲在栅栏外,开始说的话似乎还是那么回事,可是他根本不关心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被抓进来,只一心让自己认罪,便觉得很可笑。又见白芙蕖小心翼翼的蹲在栅栏里,余头讲话时认真盯着他的脸,一边点头一边谄媚的附和着余头笑。梓美只觉得这个画面尤为讽刺,冷哼一声,撇过头去。
余头一眼看见很有违和感的白芙蕖,回头瞪了她一眼“吃你的饭,凑这儿干嘛。”
又看梓美,梓美眼睛望向别处,压根不看他。余头被拂了面子,看看四周还有假装忙碌的狱卒,下不了台,讥笑道“果真是个贱骨头,晚上有你好受的。”
说完一甩袖子离开。
白芙蕖已经吃完饭,又拿着麦秸秆开始编。见梓美一脸愤恨,馨柔一副小媳妇可怜相吗,心里猜出她们八成有什么委屈。这监狱进来就让人认罪,梓美一看就是不肯服软的主,在这里面要吃大亏。白芙蕖有心劝她,便自言自语道“这麦秸秆堆在外面又脆又硬,只能烧火,人们还不爱,嫌没柴火耐烧灰还多。可拿水浸软,编成床垫坐垫,人们就拿来当个宝。所以说啊,这不管是什么,该服软还是得服个软。这人呐,也一样。”
梓美一听,知道她再说给自己听,有些感激,但内心纠结更多的是自己被抓的愤恨。她咬着牙,脸上带着狞笑缓缓说道“服软?我偏不!我就不信,张敬天和伍冬源能把我弄死在这大牢里。我死了,看他们拿什么跟我哥哥交代,拿什么跟皇上交代。”
馨柔目瞪口呆的看着梓美,顾不得哭,爬过来就摸梓美的头,嘴里念叨着“小姐,莫非烧啦?烧坏脑子啦。哎呀,常乐小姐往常来的很快,这关键时刻,怎么总也不来呀。”
梓美听到此话,忙拉着馨柔的手,急切的说“快呸、快呸呸。这话能随便说吗?咱们现在什么处境,让常乐来怎么办?三个人一起坐牢吗?”
馨柔抹抹眼泪“小姐,我不是那个意思。”
说完馨柔赶紧呸了好几下。
梓美盯着馨柔的眼睛,两只眼睛幽深泛光,拨开馨柔的手后狠狠一拳捶在墙上,似笑非笑的说“馨柔,以前的我就是太软弱怕事,太好欺负,谁能骑到我头上拉屎。连个小小的狱卒都对我吆三喝四的。软弱是没有用的,只会让人骑到头上作威作福。以后,我要让这些人都连本带利的还回来,让欺负我的人都去不得好死!”
馨柔头一次见到梓美这样,她吓得一屁股坐地上,衔着眼泪花花怔怔的望着梓美,不知道说什么。
“好!说得好!”
白芙蕖放下手里的麦秸秆,走过来上下打量梓美,然后满是敬仰的一抱拳“我就佩服姑娘这样自强不息、敢作敢当、撞死在南墙不回头的性子!”
馨柔脸上刚缓和的表情又凝固了,她上前一步,挡在白芙蕖和梓美中间,将梓美护在身后,警惕的望着白芙蕖“姑娘到底想夸人还是想骂人?”
白芙蕖拍拍馨柔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就你这样饿的站都站不稳,还有什么力气护着你家小姐?吃饱饭再来吧你。”
说着随手往边上一拨,馨柔踉踉跄跄两步,倒坐在地上。
梓美和白芙蕖间彻底无障碍。
梓美一挑眉“你是张敬天安排的,还是伍冬源安排的?这么迫不及待想弄死我,就为了皇上赏的那五十亩荒地?那地里长金子?”
白芙蕖被这句话彻底震住,她只想开导下这个一根筋的家伙,没想到那家伙居然想象力这么丰富,都说了什么乱七八糟的。
梓美见白芙蕖皱着眉毛,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盯着自己。梓美撇一下嘴角,挑眉轻鄙白芙蕖一眼“你那什么眼神?兔死狐悲么?不就一死么,有什么大不了。”
说完她冷酷的笑了下,转眼却看见馨柔在地上哭,不由皱皱眉头“馨柔,你太软弱了,只会哭,这样是不行的!以前你老护着我,可是你太弱了,从来都护不了我。我死了以后,就不用你护了,但你自己得变强,不然别人还是要欺负你的。”
梓美说完,突然狂一样仰天大笑起来“没想到我宁梓美是这样死的!哈哈哈哈!哥哥、常乐,我宁梓美要死啦!”
随着梓美的喊声,她身边出现一个身影,慢慢由模糊转为清晰。常乐一脸惊恐的看着梓美和馨柔,急切的问道“梓美、馨柔,生了什么事?这是什么地方?梓美你为什么说自己要死了?啊?”
梓美见到常乐一惊,一把攥住脖子上的笑面狐狸和珠子,喊道“你怎么来了,别来,快回去!快回去!”
常乐的身影本就有些虚晃,被梓美将珠子一抓,又渐渐模糊下去。常乐伸手想扒开梓美的手,可她的手直接穿透梓美的手,根本无法接触在一起。常乐急的大喊“梓美你放开,让我过去!让我过去!梓美,你要活下去!要活下。。”
馨柔仿佛没看见常乐,只是扶着梓美,关切的问道“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梓美指着空气对馨柔说道“常乐。。”
馨柔摇摇头,眼神里都是关切,语调也带着哭腔“小姐,二小姐不在呀。你都有幻觉的。我可怜的小姐啊,你的命怎么这么苦哇。”
白芙蕖听到这句话,眼睛瞪的老大,一脸惊讶到极致的样子,她张大了嘴,指着梓美,声音有些颤抖,有地哆嗦“你、你……”
一队狱卒快而有序的跑过来,呼啦将木栅栏那面围城半圆型,尖锐的矛统一扎向内侧。
余头忙过来,朝里一看,就见表情狰狞的梓美,瞪着通红的双眼,眼里望着他。余头一瞬间眼花了,仿佛眼尖一头野兽,正呲牙咧嘴露着尖牙。他定定神,看清面前这个瘦弱的女子,被饿了三天,正靠墙勉强站着。他皱皱眉头,呵斥道“牢房重地,禁止喧哗!”
梓美一步一步走向余头,眼睛始终锁定余头的双眼,眨也不眨。她狞笑着“姓余的,你用你的命给我听好了!我是西沙国宁梓远宁将军的亲妹妹,你要么在这儿把我弄死,要么乖乖把我放了。不过弄死我,今天在场所有人都请记得,把全家老小的脖子都洗干净。皇上不杀你们全家,我哥哥也会挨个杀全家!你们我在奈何桥边等着你们,一个一个的点数。”
梓美话刚说话,就挨近了矛尖,再往前一步就要扎进身体里。梓美仿佛没看见,眼睛仍锁定牢头的双眼,脚下不停,继续前进。馨柔从地上爬起来,在身后死死抱着梓美“小姐,小姐,你冷静点。”
梓美眼睛仍旧死死盯着牢头,狠命一甩,将馨柔甩下去,脸上仍挂着狞笑,自己狠狠往前跨了一步。那拿矛狱卒的见此,下意识的往后退两步,险险避过。
那人对梓美骂道“**神经病啊!多大点事就不要命啦!”
梓美仿佛没听见一般,用目光死死锁住牢头。
牢头一直被梓美死死盯住,仿佛被什么禁锢住了一般,忘了改如何反应。被人一喊,回过神来。他抹了把头上的冷汗,挥手示意手下赶快打来牢门“快打开啊,老规矩伺候。什么样的没见过,还治不了你个不服管教的刁民!”
牢门被打开,进来两个狱卒,手一推梓美,梓美往前跨一步,直接跌倒地上。外面围着的狱卒轰然大笑起来“站都站不稳了,话还这么大。”
馨柔忙爬过来,将梓美搀扶起来。
旁边的狱卒一脚将馨柔踹开,一边一个将梓美拖着就走。又进来两个,将馨柔也一并拖走。梓美毫不挣扎任由狱卒拖着走,馨柔跟在后面又跳又脑,手脚并用扒着把木栏死活不送手,被狱卒硬生生拽下来。
两人被扔进一个大屋,屋子正中间有个堆砌起来的圆肚灶。与普通人家不同,那灶上放的不是锅碗瓢盆,而是一块又一块不同大小的烙铁。灶和烙铁显然是常烧的,都是黑黢黢的样子,看不出原来颜色。此刻,灶肚里放着刚点燃的木柴,正冒着烟。柴外面看着干了,里面的芯子没干透,一烧起来出滋滋滋的水声,和哔哔啵啵的细微爆炸声,在这个静谧的屋里,显得声音特别大。
梓美不忍看,头别向一边,却见角落里堆着放着很多东西,有带着明显磨损痕迹鞭、有碗口粗的棍,墙上挂着各样夹板和铁链,还有很多梓美没见过也认不出的东西。那些上面都沁着暗红的血渍,像魔鬼般张牙舞爪,昭示着它们曾经的狂暴。有狱卒过去整理那堆东西,肆意出乒乒乓乓的撞击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