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海锦答应了,换过张航,扶着吴玮璠持刀走近。却见孙无德毫不在意,只哭哭啼啼,长竿在龙池里搅,口里念叨着:“淼儿何在,为父想的你苦……”
方海锦懂水里的事,知是捞尸。吴玮璠虽是不解,却也猜得七八分,不禁手也软了。
正犹豫着,池内蓦地暴起,只见孙淼尸,泡的胀,上身是人,下身是鲤,长却数尺有余,开口道:“化龙也!”
一把抓起孙老者,拖入池内,此番不由他不死。众人无不心惧。方海锦知孙淼已为妖物,忙命人于孙家库房内搬来石灰、草席,连连投了数十袋丢入池内,再展开草席遮盖。不多时,池水沸热,不知多少水族挣扎。方海锦、张航、缪宇飞手持鱼叉乱搠,直到没了动静,众人犹自心悸。有诗道:
躯壳异类本非罪,更仗术奇作妖氛。
自古不正皆湮灭,堪笑旁门枉平生。
以此孙鑫两个回庄,恰被众人看到。吴玮璠暗伏于侧,正是仇人相见,分外明白。只看孙鑫进得门来时,吴玮璠乘机拼力杀出,猛地刺死孙鑫,割下脑袋,随之力尽倒地。澹台立慌忙挥斧来杀,方海锦、张航、缪宇飞三个一齐都上,架住澹台立。殊不知三人岂是澹台立的对手,眼见得被逼得紧了,性命只在刹那,只听庄外喊声震天,顷刻路新宇、朱成、力鹏杀至。澹台立自知难敌,急急虚砍一斧,破窗而出,早有闫言领喽啰候着,一众挠钩套索搭着,就地活捉。
再说马陵军营内,姚雨汐等人回营歇息。姚雨汐道:“此番且是抵住孙家,望方海锦几个成事。”
众人也在安抚。忽见营内黑气涌来,众人慌乱,营后又是一声大响,一人暴雷也似的大喝起来,正是孙森。原来无虚法术施下,孙森精力暴涨,挣开铁索,冲撞而出,恰似犀兕出柙,逢人就打。留守众将本难敌法术,如今又以血供神,如何能挡?竹竿上那孙焱级也嘎嘎笑将起来,杆下一无头尸乱爬。朝天竹6影、九尾狐吴赛凤两个勉强带人拿着钩杆,牵住那尸。顶上孙焱大笑道:“贼人早早受死,道长有言,保我弟兄不死不灭!”
帐内吕坤键提弓而出,见孙焱言语猖狂,弯弓搭箭,一箭射在嘴中,滚落在地,吴赛凤忙命人砸碎此头。孙焱口中仍叫骂。6影见此,取来烧炭火盆,一把倒扣在孙焱级上,顿时筋骨焦臭,尚在挣扎。6影臂弱,石粮诚恐有失,向前一脚踏上,把一个非人非怪之物,生生炙了。
那边孙森一身黑气,虺蛇般扭在身上,提着两具喽啰尸身,四处乱砸,又杀过来,人均披靡。吕坤键上前阻挡,吃他随手一砸,尸横撞在身上,扑地倒了。李杰、徐宝二人忿怒,各呈本事,那里敌得,亦被打倒。孙森笑道:“莫慌,今日都是尔等死期。”
说罢,一脚踢翻一个喽啰,再劲踏死。忽望地上孙焱尸身,也不怒,笑道:“蠢物!”
又看那6影、吴赛凤两个,一个青衣淡妆,恰似碧玉瓦松般惹人注目;一个朱裙乌,好像那娇滴滴虞美人儿。一时心似雪狮子扑倒火团里,全都化了,吐舌流涎道:“好娘子,夫君来看觑你。”
6影大怒,拔腰刀来刺,怎当孙森,吃他一手抓住腕儿。孙森还道:“娘子,若要强的,俺可要捏碎腕儿了。”
吴赛凤来救,孙森皮骨似铁,侵伤不得,亦被捉住。
姚雨汐等人强撑着扶起吕坤键,是时那有喽啰敢上前去。姚雨汐亲自架弩,射在孙森背上,却看黑气涌动,弹开箭矢,孙森大笑不止。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吴赛凤取钗儿狠插在孙森左眼上,孙森凶兽般叫起,丢开二人,左手护眼,右手一拳打在吴赛凤小腹上,赛凤吐血,昏死在地。孙森骂道:“贱人,老爷生剥了你!”
正要逞凶时,乍地力尽。孙森还在奇怪间,不防王凯飞至,一脚踢在脸上,当时踢翻孙森。众人都喜,知无虚定然已亡。孙森眼看必死,猛瞅着吴赛凤昏死在面前,舍命爬去,一把扣住喉咙道:“若想她活命,且将我……”
话音未落,吕坤键神箭先至,正穿眉心,头一歪死在一边。可恨孙家五子,自逞其能,戕害一方,棠棣相忘,落得身死族灭,可为观者戒,有诗为证:
拳凝堪臂力,垒散弱土石。
悌义抛却日,各执一半尸。
当晚,马陵军烧埋一应尸,安抚乡民,与村坊各家都赐钱粮一石。复清点庄上钱粮,单勾山寨三五年之用。重伤头领,各有人医治,俱不在话下。陈明远又教沈涛作起神行法,先行回山报捷。这壁厢闫言押过澹台立上得厅来,澹台立当时跪拜道:“小人抗拒义士,又捉了头领兄弟,自知罪重,然本各为其主,今被擒,愿求归顺,侍奉左右。”
姚雨汐道:“这厮也是武艺群,兄长不如……”
陈明远闻言,亦有几分招揽之意,却见吴玮璠负伤而入,大喝道:“奸贼!截了和盛母指,便不提了!”
复见吕坤键带人寻得和盛级前来,那和盛级因放在木匣内由石灰腌着,面目未曾改色,众人见了皆哭。澹台立无言以对。陈明远便喝令将澹台立推出,剖腹剜心,与孙家众子级一同享祭和盛。大军就孙家庄上休整三日。
三日后,将庄内一应钱粮军器马匹悉数运回山寨,大小头领收拾起身,忽报沈涛又到,报说山寨与官兵交战之事。陈明远听罢,神眉剔竖,怪眼圆睁,大叫:“众多兄弟,与我回山!”
众位看官定有问又是何故?原来却是那张叔夜一伙,自平了河北田虎回朝,接得圣旨教他再讨淮西王庆。张叔夜忧闷,张伯奋不解,遂与父亲请教。张叔夜道:“非是忧心王庆,为父却是忧那淮阳军马陵泊的贼人,早晚必为天下大害!”
张仲熊粗卤,努嘴道:“那些贼算得甚么?当初梁山虽强,不也是遭俺们灭个干净!”
张叔夜叹气道:“当时侥幸,如今马陵凶贼,狡毒乱境,若是养成气势,我等难办……”
说罢,须臾分付教唤来一人,那人是谁?乃是征田虎时新收的将佐,都唤他逐汉犬,姓艾,名大金。艾大金入府,张叔夜分付道:“本官命你去私讨马陵泊,不须破贼,能杀得他一两个,灭他威风便好。所过州县,自你权变,切记不可扰乱百姓。”
那艾大金自恃本事,心道破贼又有何难,先领命去了,正是:
犬羊那堪与虎斗,鱼虾妄自同龙争。
张叔夜见分付已定,又令整顿大军,于三月二十日兵征讨王庆。
且言这艾大金自受了命征讨马陵泊,一连数日不曾有动静,只顾寻欢作乐。直近了四月,却思道:“且寻我结义兄弟出力。”
来找开德府知府满统华、相州刺史清百年。那清百年乃是山东制置使清万年的三弟,与满统华、艾大金都是金兰兄弟,均是奸恶贪赃之人。三人商议一番,满统华道:“朝中如今张相亦得势,可惜前番力鹏败了,我等纵然立功,张相面上定不好看。”
清百年道:“此番马陵泊气势如虹,不可轻敌,我等胜则功微,败则过大,如何是好?”
艾大金道:“张郡王亦不好得罪。”
思来想去,三人推出二人,一个唤做竹叶青李金宇,一个唤做翻身蟒段大猛,都是开德府、相州人氏,官拜团练使,与了他两个精兵五千征讨马陵泊,全权委任,亦不问胜败。
当时沈涛道:“这二人各有手段,庄浩兄长领兵交战,对了三阵,输了两阵:前日谢顺与李金宇交战,战十数合,李金宇便走,谢顺赶去,被他暗箭射中,伏于马上归阵。不期那箭上却是有毒的。又有王宇琪出阵,对上段大猛,这二人皆是猛将,正是:两虎相斗,必有一伤。战有八十余合,已分胜败,只是王宇琪死战不退,不觉一个手慢,吃段大猛一棍打在手臂上,负伤归阵,因此又输了一阵。寨中医士又解不得谢顺之毒,庄兄等众人正不知如何是好,特来报知。”
陈明远见说了,急急要回,姚雨汐劝道:“兄长莫急,我等拼斗已久,劳师如何厮杀?且众将亦多伤损。小弟不才,愿与哥哥带一队轻骑去救山寨,余下大军且慢行。”
陈明远答应了,又道:“娄军师不知病情如何。”
姚雨汐笑道:“她是我冤家对手,待到回山,救她一场,又可胜她一回。”
路新宇听闻谢顺中毒,也道:“哥哥莫忧。”
乃说了下营镇遇杨文轩之事,又道:“前些日子因见那乔大欺辱女道虹一,想到儿时有个相识的玩伴,现在苏州独自行医,姓王名力,因医术高,颇有名望,都称她为赛华佗。我两家是世交,数年未见,怕她被泼皮无赖欺辱,故请杨文轩前去接她入伙。我这妹妹必然能解谢兄之毒。”
陈明远方才安心。
当下,陈明远点起少数人马,留下路新宇主管大军,自与姚雨汐、吕坤键几个头领,带人前去回救。当日夜里回到大寨,来看谢顺与王宇琪身子如何。王宇琪伤了右臂,动弹不得,只能络了。谢顺则已卧床数日,水米未进,不省人事,前程未卜,早急坏了四岳与郝郡楠。陈明远心中郁闷。次日清早,又报官军再来攻打,明远领众便起,于山下摆开阵势,与官军对阵。陈明远望去,那竹叶青李金宇怎生打扮?有诗为证:
流金战甲分日辉,锦绣征袍描月玉。
白马带鞍金孔雀,战袄护身绿鹦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