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浩方才罢了。待到来人登堂,众人见又是李东保,姚雨汐冷笑道:“好个云中鸨,前时教你得了便宜,领了云龙脑袋回去,今个又来此何干?”
东保礼道:“好汉请听,小人如今已改换了名号,叫作北洋鸿,那贱名已没了,万望休再取笑。”
雨菲笑道:“想是凭那功劳,刘慧娘与你换的。不知她此番使你又来做甚?”
东保斟酌道:“小人听闻江湖上好汉,最不以女色为念,不知此话真假?”
众人点。东保又道:“似这般时,你们拿了召家千金欲当何处?她本应待字闺中,可怜父母皆亡,又文武不能,留之无用。不如乞请放回,赎金定当足备。”
雨菲道:“那女儿已送至我马陵大寨,不在此间。”
东保听了,暗道:“果然被他们擒了去,既是不在,碍不得刘慧娘的计策,还管她做甚?”
乃应道:“众头领都是江湖上闻名的好汉,想来定不会与这小娘子难。小人尚有军务在身,且先告辞。”
姚雨汐见李东保要走,与娄小雨使个眼色,雨菲就道:“且慢,尚有一事当问。那杨腾蛟的脑袋,云天彪可有赎回之意?”
李东保推脱道:“小人自说了,奈何越国公言,杨侍郎不知高低,致使丧师辱国,兵败亡身,实乃自作自受。众头领若是怜见,可否写下一纸书信,着小人去领回?”
姚雨汐喝道:“你这厮倒是好算计!云龙的脑袋尚有个二千两,杨腾蛟一个宣威伯,却想分文不与,真是盍饕之心!”
宋达亦怒道:“这厮小瞧俺们,与我乱棍打出!”
唬得李东保一道烟走了。
娄雨菲见他去了,与众人道:“我知那杨腾蛟与云天彪素来交好,不是说这般话的人,定是这厮欺瞒了。”
姚雨汐道:“既是不曾与云天彪说,杨腾蛟的脑袋与他何干,自要去领回?”
雨菲虑道:“姚兄弟看他轻了,内中有老大的干系。”
众头领都问,雨菲答道:“一来,杨腾蛟与纪安邦攻打我山寨时,军中有那西山一伙在内,想来多是他们陷了这两个。二来,我听那降卒言,云天彪军中,亦有西山将佐,这李东保又和他们来往较密……”
雨汐猛省道:“若教朝廷知那杨腾蛟的脑袋实被我们取了去,西山这伙必然露了马脚,可想这李东保欲讨回来,好使没踪迹可寻!”
众人听罢,尽皆嗟叹,有诗为证:
推换金银逞利辩,忠常缺损义常稀。
宣威翻作西山弈,魂顾天彪未有期。
只听娄雨菲又道:“且你看他见说那女儿不在山寨,便不再议,不似寻常举动。”
庄浩道:“莫不是刘慧娘那厮又有甚计策?”
雨菲沉吟片刻,言道:“奔雷车、陷地鬼户、钢轮火柜,此三者刘慧娘尽已用了,想来尚有飞天神雷,乃是飞炮变法,未见刘慧娘用过……”
话及一半,不再言语,神情严肃,细思起来。庄浩问道:“此物有何利害处?”
姚雨汐便道:“只似石车载子母炮。然寻常火炮,虽有裂天开地之威,去的却不甚远。此物威力较闫言的火炮相差无几,都有十四五里远近,惟胜在一个巧上:那刘慧娘会勾股算术,施用起来,如臂使指,若打山头,决不落在山腰。”
雨菲点道:“是了,刘慧娘既探知召家女儿不在山上,必用此法。更兼她有慧眼,若细算了这青石山的高低远近,以飞天神雷轰打山寨,那时只恐这里不保。”
宋达惊道:“如此怎生是好?”
雨菲道:“只可教众儿郎日夜轮番把守山寨,先早早收拾了。若有动静,火杀下山来,同往我马陵泊而去。”
庄浩、宋达见娄小雨如此说,不敢不防,教将全寨喽啰俱都分付了一遍。
却言李东保回营,忽听得帐内训斥声,进帐来看,却是云天彪与刘慧娘。天彪道:“我儿一世聪慧,如何连连犯痴?吾乃是天子钦点的儒宗,熟明春秋,当知官贼不两立。前时你私下以重金赎了龙儿级回,我权当不知,如今召家女儿怎地又要赎来?她虽是故人之女,奈何军威严肃,若每得这般,都去贼人那里将赎,是要教我落把柄与朝中奸佞,生出祸事来!”
刘慧娘低了头,唯唯诺诺,并不违拗。李东保见此景,壮起胆来,上前道:“越国公在上,莫怪小人多言。夫人实乃为国家大事出力,不为私情。”
就与云天彪一五一十说了刘慧娘的计策。
云天彪听了,不胜欢喜,一消眉间阴云,道:“既然小姐不在贼巢,不知吾儿有何妙计,可灭贼人气焰?”
刘慧娘起身道:“正是飞天神雷之法。”
天彪道:“那年破梁山奔雷车多亏得神雷,只是于行动的上不大济事,不知吾儿要如何使用。”
慧娘道:“公公且听,这青石山与梁山有异,梁山得八百里水泊为屏障,隔着如此远,我这飞天神雷不曾能打其山头。且那时前面水泊已教徐虎林将填平了,兼有白瓦尔罕沉螺舟之法,故不曾用得。也是媳妇疏忽,漏算此计。如今可先算筹定,令士卒于山前架起,齐放神雷轰打山头,先炸他一阵。贼人虽不全灭,却以定往山下奔走,我大军截住厮杀,必可重创。之后即向淮阳军去,与魏国公的人马会合。待大姨夫的军马也到了,一鼓作气,灭了马陵泊。”
天彪大喜道:“正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吾儿此计绝妙,料想那娄村姑今番也奈何不得了。”
慧娘道:“事不宜迟,媳妇先去算量,再与公公商议日子。”
天彪依允,叫风会陪同。
刘慧娘一连数日演算计量,与天彪定于下元节夜行动,军中昼夜并工攒造两百架飞天神雷。为因军中数遭劫杀,军匠稀少,慧娘听闻张为栋酷爱西法,手下亲兵,亦都颇知些器械,遂请相助,为栋自然领命。不想那曾虺军纪败坏,近来又有些风声吹在慧娘耳朵里,故乘机把话来试探张为栋一二。为栋本欲说了李东保的事,又恐连累自家弟兄,只推说不知。慧娘十分不喜,暗暗记下心来,只因用人在即,并未声张。
只说下元节当日酉牌时分,青石山上众头领正于寨中待用晚饭,忽地寨外掀起一阵狂风,将山上大旗半腰吹折。娄小雨见了,皱眉道:“此乃不祥之兆,官军今夜必有动静。且都勿先用饭,去传令,教众将士今夜准备弃了青石山寨,望马陵泊前去。”
又将下山人马分排好,只待夜里动身。
是夜二更深了,刘慧娘、孔厚、唐猛领五千精兵直至青石山下。刘慧娘那慧眼,黑夜中视物如同白昼,指点众人,号施令。五千军兵将两百架飞天神雷架好,二十五人一架。慧娘定下线道,待到乌云遮月时,一声令下,神雷齐放,尽皆打向青石山上去。那飞天神雷火到炮炸,母炮内又有小雷子,乱迸乱打,顷刻之间山上火光四起,喊声无数。怎见得这神雷威力,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