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歌鼎沸、觥筹交错间,恒国公张易之左顾右盼,看到凤阁舍人宋璟正独自坐在角落里,自斟自饮。
提起一只掐丝鸳鸯莲瓣酒壶,拿了一只金扣玉莲花空盏,朝他走了过去。
有人告张易之贪赃枉法,宋璟当庭要求严查此事。
女皇不舍得让他伏法,有心庇护,便让他私下拜访宋璟,缓和一下紧张的关系。
刚正率性的宋璟拒而不见,只派了一个户奴出来,将他打走了。
宋璟是邢州南和人氏,博学多才,深好声乐,擅长羯鼓。十七岁及第进士,授义昌令后不久,又升任监察御史,凤阁舍人。
少时耿介有大节,居官后更是风骨鲠正。
有时候,女皇也得敬他三分。
所以,张易之非常忌惮宋璟,不惜放下身段,主动取悦他。
走到宋璟面前,他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叉手礼,道:“宋公今日怎么坐在末座,独自把酒?可否与小弟对饮一杯?”
这是张易之为数不多的低头时刻,心里想着,你宋璟再怎么狂妄自大,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好歹也得给我留个面子吧?
谁知,宋璟斜眼看了一下,双指捏着一只杯盏,冷若冰霜地回道:“张卿为第一,应坐于上座。宋某才劣位卑,只能坐在末座了!”
坐在一旁的天官侍郎郑杲笑道:“宋公,你怎可称五郎为卿呢?”
宋璟“啧啧”
两声,故作姿态,道:“张卿爵封国公,官至九卿,以官言之,正当为卿。你并非张卿的户奴,怎可称他为郎呢?”
此话一出,一座皆惊。
郑杲满脸通红,说不出话来。
张氏兄弟鬻宠擅权,倾朝官员在他们面前,无不卑躬屈节、低眉折腰,唯有宋璟像块坚硬的石头,不仅捂不暖和,还很硌脚。
张易之当众碰了一鼻子灰,心中十分恼怒,悻悻地甩袖走了。
此事过去不久,宰相魏元忠受到张氏兄弟的陷害,被贬为高要尉,宋璟为此十分痛心,更加讨厌他们。
张氏兄弟曾纵容户奴欺凌百姓,魏元忠依法笞杀了他们。
事后,魏元忠奏道:“老臣承蒙先帝厚爱,又受陛下厚恩,不能徇忠死节,致使小人围绕在君侧,这是臣之罪也。”
二张见奏,含怒在心,耍起了诬告的把戏,说魏元忠身为太子左庶子,与司礼卿高戬心怀不轨,两人私下曾密谋:“陛下老了,我辈当挟太子而令天下。”
女皇听了,怒火攻心,把魏元忠和高戬收入诏狱,召集太子武哲、相王武轮,以及凤阁鸾台所有的宰相到场,亲自审问此案。
她让张昌宗与魏元忠在殿前对质,几番辩论,都不能决断。
张昌宗暗地里以肥缺美差为诱饵,胁迫凤阁舍人张说做证人。
张说答应了,应召到殿前问话。
宋璟和殿中侍御史张廷珪、左史刘知几等人皆在殿外等候,大家纷纷劝说张说,名义至重,鬼神难欺,不可党邪陷正,以求苟免。
张说正要入殿,宋璟不放心,又拉住了他的衣袖。
“张卿,你我同为凤阁舍人,若你有杀身之祸,宋某一定扣阁力争,冒死营救,不成功,则同死!万代瞻仰,就在此一举了!”
宋璟救人心切,不惜以自己的生死代价做保证。在他身上,张说感受到了一股刚正之气。
两人对视俄顷,张说点了点头,转身进入大殿。
张说文武兼资,才藻逼人,诗以七言为胜,但他为人有些滑头,有些贪财,与多数同僚关系不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