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地方很熟悉,是他的故乡,云台郡渭阳县的一条河,名唤星江,这是他心中柔软之处,代表的是安宁无忧。
岸边窸窸窣窣的声音停了,取而代之的是两道稚嫩的童声。姜婳听见了女孩喊“哥哥”
的声音,不由得抬起头往那边看去,就看见有一高一矮两个小孩扒开草丛,蹲在水边洗手。
“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呀?”
“程照。”
姜婳蓦地睁大眼睛,白日里还想着青梅竹马的狗血剧情,睡着就梦见了?她气呼呼转过头去瞪程照:“那是谁?”
语气活似抓奸。
程照也愣了一下,没想到会有小时候的自己出现,但他不会说谎,便实话实说道:“那是我。”
“旁边的是谁?”
姜婳哼哼,“是不是你的小青梅?长得还挺好看的嘛,还叫你哥哥。”
岸边的两个孩子似乎听不见他们俩说话,还在自顾自洗着手,小女孩先洗完,乖巧地拿出手帕擦了擦,随后又递给小男孩,小男孩沉默地接过。
程照仔细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有些迟疑,为何自己并不记得有这么一段记忆?看年纪应该是他十岁左右,还在这月上梢头的深夜,怎么会和一个小女孩一起出现在星江河边?
姜婳见他沉默不语,以为自己猜对了,心中顿时生出了些憋屈,恨恨地想,醒来就去给杨鹤知再加一个求而不得的小表妹,虐死他!
岸边的小女孩又开口了:“我们现在去哪里呀?”
小男孩沉默了一下,回道:“我带你回我家吧。”
姜婳登时不乐意了,也站起身来,伸手就抓向程照的手背,两根手指捏起一点肉拧了下。程照挑眉,手背像是被蚂蚁咬了一口,那点痛对他来说就像是挠痒痒,捏那一下连红印都没起。只是,他耳尖悄悄泛了红。
“你……”
他迟疑了下,道,“你觉不觉得那女孩挺像你?”
姜婳大惊,难道自己是个替身白月光?程照真正喜欢的其实是小青梅?她鼻子一酸,牙齿忍不住咬了唇,委屈道:“你居然只瞧中了我的美色。”
程照叹气,抬手轻轻抚了下她的眉心,嘴角带了点笑意:“是呀。你方才还说自己长得还挺好看的,我可不就瞧中了你的美色?”
姜婳皱着眉将他的话在脑中绕了两遍,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惊讶地睁大眼睛:“你说那是我?不可能!”
不过她说完便有些不确定,这是梦,梦里生的事不一定就是事实,或许这是做梦之人的臆测?
她转过身去继续看那两个孩子,小女孩乖巧地跟在小男孩身后,扒开草丛离开了河边。
“他们走了……”
程照盯着那处,眸光微暗,这是他潜藏在内心深处的回忆吗?不得不说,很美好的记忆,叫他小心翼翼藏在深处,连触碰都不敢。
姜婳踮起脚尖想看那两个小孩走向哪边,小船却晃了一下,她脚步踉跄差点没站稳,程照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臂,盯着她顶沉沉叫了她一声:“阿宁。”
她疑惑回头:“嗯?”
“今晚的月色很美。”
他勾了唇角,“你也很美。”
终于把自己想说的说了出来,脑中却还有思绪在叫嚣。
程照想了想,倾身在她眉心轻轻一吻,一触即逝。
姜婳恍惚间想起了一句诗——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她想,这是像星河一样的吻。
第三十九章星江河落水,阿旎变阿宁。
既然知晓了没有刺客,姜婳便放心地坐下,方才那种亲密的触碰不过转瞬即逝,她还以为会陷入尴尬,却不想身旁程照像没事人一样,仿佛那并不是一个吻,只是随手碰她一下,坦然得她都不好意思脸红。
“我们小时候见过?”
两个小孩早已不见踪影,但还能听见他们扒开草丛窸窸窣窣的声音,为这静夜里又添了些许安宁。
程照有些怔忡,见过吗?他四五岁就记事了,怎么会不记得十岁左右生的事?
姜婳见他没说话,便自顾自说起来:“说起来我六七岁时确实去过渭阳县,那时候我阿父是景州刺史,我记得有一年夏日他得出门巡视,我闹着要跟他出门,唔,难道我那时候走丢了,然后被你捡了去?”
程照弯唇,被他捡了?看方才的情况似乎的确如此,他捡了年幼的阿宁要带回家。
姜婳伸手到船边玩水,月光从她手指间流过,汇入泠泠的河水,四周一片安静,偶有几声虫鸣。程照看了一会儿,伸手捏住她手腕,轻轻拽回来:“夜里凉,不能玩了。”
姜婳笑他:“凉什么呀,这可是梦。”
梦里做什么都与现实无关,她现在是在玩着水,现实中其实正躺在暖和的被窝里,手脚都捂得严严实实的,怎么会凉。
程照对她的辩驳充耳不闻,只沉默着将她的手拉回来,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替她擦干手。
“要不要上岸看看?”
他问。
姜婳还惦记着那两个小孩,当即点了点头,然后便见着程照动作娴熟地划起了船,船很快靠岸,程照率先上岸,回身把手递给她,牵着她小心走下船。
“这里是渭阳县的地界吗?”
姜婳对周围的景色充满好奇,因为周围场景实在太过清晰,若这是梦境,便只能说明做梦之人对这环境十分熟悉,一草一木都刻在了脑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