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回了东院,将贾赦的意思和王熙凤一说,王熙凤就明白了贾赦意思,于是便与贾琏商议了,明日叫贾琏告半日假,两人去王家探听虚实。
王家在京的宅子并不与荣国府在一处,贾琏与王熙凤坐着车,纵使车轻马快,也足走了一个时辰才到,到了王家门外,早有王家的门房上前来问好,又有小厮往府内传信儿去。
贾琏和王熙凤一时下了车,进了王家的门,王熙凤便上了王家的小轿去后面正院子里寻王子腾之妻方氏,贾琏则是问了王子腾是否在家,在得知王子腾并不在家之后,便提步去了王仁处。
小轿走不多时,便到了正院,这时内院子里早得了消息,又七八个嬷嬷并一流儿小丫鬟在院门处迎接,王熙凤下了车,被众人簇拥着进去,方氏已在屋中起身,见她来,笑着寒暄过,两人坐下吃茶。
王熙凤见方氏妆容得体,只是眼神中带着几分掩饰不住的倦色,便有意问道。
“婶子可好,年节各家来往的人多,关系至近的又推不掉,我跟着家里太太张罗接待,家里的丫头小子们也不得训,总出些差错,惹得人心烦,倒是这些时日才落了几分消停时候。
婶子要管一大家子的人,却是游刃有余,才进来的时候,我见他们都不敢造次,可见是婶子厉害,我是万万不如的。”
方氏虽知王熙凤是在抬高自己,但是这话听了也令人开怀,便也笑着说道。
“凤丫头,这会子也就你才能来哄我了,咱们王家你是知道的,里里外外的人,竟是没什么有本事的,人口后辈也算繁盛,偏不懂得为自己谋划,你瞧瞧,就这么一遭,就下去多少银钱斗米。”
方氏将桌上翻开的账册递向王熙凤,让王熙凤瞧,王熙凤伸手接过,却不细看,只与方氏道。
“婶子还说呢,就是我家里也是这么个情形,这些年连带着赔了多少进去,且没个完呢。”
方氏素来理家,深知各家掌家太太、奶奶们的不易,类似她们这样的还算是好的,有那为夫家赔尽了嫁妆,反倒被寻了错处赶出门的,才最是凄凉,因而叹道。
“纵使这般,这日子也得这么过,不然落了架子,倒叫外面的人以为咱们不行了,到时才叫人束手无策。
倘若再有个什么人的,盗了几分出去,才叫人真真是难做。”
王熙凤一听果然暗指的是保宁侯府中之事,那保宁侯府乃是王子腾的亲家,见方氏并未明说,便也不挑明,只单拿了王氏身边周瑞一家之事来说项。
“可不是么,姑妈身边的陪房周瑞一家就是犯了这样的心思,这才惹出祸端来,幸亏当时料理得完全,不然若是等到日后作起来,竟是要人命的。”
想到保宁侯府里的事,方氏眉头深锁,她不好和王熙凤吐露自己的心事,却也为自己的女儿忧心,得知被那管家拿去折变的东西已经因为了期限再赎不回来,保宁侯府的太太便病了,如今这几日竟是愈严重已经病得起不来了。
她病了保宁侯府也不能没人管,便不由分说,交到了方氏的女儿,也就是王熙凤的堂妹王熙鸾手中,她原不曾经手不知道,这一细看下来,才知道内里有多么艰难。
短短几日,就已经添了三百两银子进去,王熙鸾遣了人回来叫苦,方氏哪里舍得,叫人偷偷递过去两千两,又将自己身边几个得力嬷嬷送过去,暗中指点王熙鸾如何行事,那些不该支取的,如何拒绝,如何不落痕迹地安插自己的人。
谁知保宁侯府里的下人们一向散漫惯了,换了人管多少有许多不服气,还有冷眼旁观等着太太病好了再回差的,趁机想糊弄人求个好差事的,状况频出,好在几个嬷嬷经历得多,也没叫这些给难住。
到底回来时,要向方氏诉苦,方氏如今,已经为着当初与保宁侯府结亲有了几分悔意,可这些是万万不能与王熙凤提起的,因此方氏只说道。
“出了这样的事,多少也是主子们失察了,有时碍着府里老人三四辈子的面子,点了他家的人去办差,这不就埋下了祸根,总归没个两全的法子。”
王熙凤不欲管这其中的事,便将话题引开,与方氏言道:“婶子家这茶不错,不知是从什么处得的?”
方氏笑道:“你说这个?也不算什么,前儿到西宁郡王府做客,说是云州守备家太太进给王府的,郡王妃觉得喝着不错,便一家分送了一回。”
说到这里,方氏停顿了一下,与王熙凤说道:“哦对了,已经不是云州守备了,西宁郡王府保荐了他家老爷,已经提了参将,算起来今日也该出文书了。”
因着是才出的,王熙凤自然不知,她故作惊讶,却说起了南安郡王府,“西宁郡王府可是少有保荐的,想来他家必有过人之处。
我却听说今日京里来了不少名士,多半都在南安郡王府下榻,好一番热闹,只可惜有那么多清贵之人在,我们家琏儿终日要忙衙门里的差事,不得空去呢。”
王熙凤说着,脸上露出可惜之色,一副恨不得多认识些人的急切样子,方氏见状,果然相信,急忙与王熙凤说道。
“那真是可惜,你叔父去了两回,回来说那些人与朝中之人不同,朝中之人多是读腐了书的,多有一些不寻常的看法,感慨了好一阵子,和我说了几次,若是他也有儿子,必定要让儿子去结交一番。”
无子一直都是王子腾与方氏二人的心病,方氏说起,总有落寞和遗憾,王熙凤连忙安慰方氏道。
“婶子还年轻,别的不好说,就近的,原来宁府敬大太太都那个年纪了,还能将我们家四丫头生出来呢,如今叔父不去边关,婶子何不试试。”
方氏被王熙凤说的脸上一红,急忙摆手道:“说什么呢,也不害臊,我都多大年岁了,是有外孙的人,还是莫要再提此事罢。”
她嘴上虽然推辞,心中却起了念头,前几年又是国丧等事,打算不得,现下一切如常,或许真的可行,方氏不说话,可手中紧握的杯子却让王熙凤看出了她的心思。
王熙凤摇头一笑,她知方氏已经意动,只低头喝茶,这一会子王仁之妻到了,又说些闲话。
且说贾琏寻得了王仁,在堂中略坐片刻,说些寻常之语,王仁不思文墨,更不通武学,王子腾管教了几年,都没什么长进,便也不去管他,只求他不闹事便可。
贾琏知他脾气,便说些市井上的见闻,果然两人相谈甚欢,王仁愈起了兴,约贾琏出来吃酒,贾琏有意探听消息,便立时答应了,又恭维王仁几句好话。
王仁见人人都说出息的贾琏对自己如此敬服,心中得意,便将来时都说了,少时有小厮来报说王子腾今日不回家,王仁听了,面露欢喜之色,便拉着贾琏去自己书房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