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个毛!赶紧的啊!”
他又忍不住开始咋呼了。
“想喝的话这个周末之前空个时间过来,实在没时间的话……”
我无所谓地耸耸肩,满不在乎地说,“我不介意喝完之后写篇文章给你描述它的口感,题目我都想好了,《黄金曼特宁的极致味蕾之旅》,你还有别的建议吗?”
他用力瞪着我,却也只能瞪着我。他自己不会冲咖啡,也不会舍得把这么珍贵的豆子送给随便什么人,——他说是讨来的,我知道不是开玩笑,而且是借着去印尼出差的机会专门为我讨的。在国内,“曼特宁”
一点都不难得,但真正的“黄金曼特宁”
很难。他自己想尝一尝什么的,也是真的只是顺便尝一尝。——又深知我的为人,在我看来,如果只是为了喝一口而喝一口,那喝不到也没有什么关系。
于是他瞪了一会觉得眼睛有点累了之后,就无可奈何地去赴约了。我知道周末之前他还会再来一次的,呵呵!
顺便说一句,肖初然微胖。
微胖的肖初然走了之后,店里终于恢复了安静。
我擦完杯子,突然有点百无聊赖。坐在小小的吧台里,隔着几排错落的镂空的书架,透过玻璃的店门,和马路对面那棵开满了橙色大花朵的木棉相望不语。
南方的极其短暂的几乎不能称之为春天的春天到了,木棉花落了一地,没有人去扫,这片街区的清洁阿姨们应当也是诗情画意的人。
“书写咖啡”
,这家店一路磕磕绊绊,到现在将近五年了,一开始它不是这样子的。
一开始,很小,但五脏俱全。现在,大了很多,却真的只剩下咖啡和书了。
然而我很喜欢它现在的样子。周围连接着天花板的落地书柜上密密麻麻地摆满了书,看书的人零零散散地点缀在某处,手边放着一杯咖啡。咖啡的醇香在空气中浮动,一点一点地渗进每一页纸张里,悄然弥漫到字里行间。这就是我一开始想要的样子,它终于慢慢变成了我想要的样子。
一阵细密轻巧的风铃声唤醒了我的神游,有人进来了。
我抬头看去,是……简千梨。
她只把门推开到足够她钻进来的空隙,先探出一个脑袋,目标明确地往吧台的方向看过来,碰到我的视线,展颜一笑。必须承认,此时此刻,此情此景,我很欣喜见到她。
我有点好笑地看着她轻巧地从门缝里钻进来,又轻手轻脚地把门合上,不禁反省,“书写咖啡”
的氛围,是不是在不经意间压抑了某些客人的天性?
还没等我想出一个结论,简千梨已经绕过书架走到吧台前,脸上有点雀跃,笑着喊了我一声,“慕容~”
是了,上次,大约一个星期前,她来过,打碎了我的爱尔兰,作为回报,我告诉了她我的名字……
“早。”
我说,其实已经是下午了。不知道为什么,我特别执着于用这个字来跟熟悉的朋友打招呼,无论时间地点,还美其名曰:“早”
只是一种打招呼的方式,就像“你好”
“哈喽”
“嗨”
一样,何必在意细节呢?
她似乎被我逗笑了,学着我的样子,也笑眯眯地回了一个,“早!”
“耶加雪啡?”
我肯定地问,一边问,一边已经开始准备手冲了。从她第一次进来请我帮忙介绍一款咖啡开始到现在,她就只喝这个,还没看出有换一下口味的意思。
“嗯嗯!”
她特别乖巧地点了点头,像小学生一样,似乎又想站在边上等了。
我的吧台边上没有设座位,鉴于她上次的表现,我示意她自己去搬一张椅子过来坐。她突然睁大了眼睛,表现出一种受宠若惊来,我笑着摇了摇头,她就开开心心地去搬椅子了。
耶加雪啡是一款非常迷人的单品咖啡豆。它的迷人之处,不仅在于水洗耶加芳名远播的沁人花香,和精选日晒展现出来的诱人果香,还在于“耶加雪啡”
这个名字的内涵。“耶加雪啡”
原本只是埃塞俄比亚的一个小镇的名称,这个名称在当地的意思是“在这块湿地上安定下来”
。现在,“耶加雪啡”
是埃塞俄比亚精品咖啡的代名词,可以说代表了整个埃塞尔比亚咖啡的最高水准。而埃塞俄比亚,是全世界咖啡的故乡。
所以,就着花的清香抿一口果味的清甜,遥想十几世纪的东非高原上第一颗咖啡浆果被采摘,第一粒咖啡的种子被研磨,第一棵咖啡的幼苗被精心呵护,第一次远渡重洋,在另一片大6落地生根……是多么诗意的一件事!而且,耶加雪啡,这个名字很好听不是吗?
“谢谢!”
简千梨像上次一样,安静地等我冲完咖啡,然后礼貌地跟我道谢。
这次,我换了一套杯子:一个大的尖嘴的水滴状玻璃壶,配两个小的无柄的玻璃圆杯,浅浅地镶嵌在木质的托盘上。
“今天请你喝咖啡。”
我说。
我的话音刚落,她的眼睛马上亮了起来,有点惊讶,却并不扭捏,只是甜甜地又说了一句“谢谢!”
,很期待的样子。真讨人喜欢。
我把玻璃壶握在手里轻轻晃了晃,深褐色的咖啡液被透明的玻璃衬的愈加澄澈,然后往两个小杯子里各倒了半杯,香气四溢。两个人,就应该这样喝咖啡。
取了其中一杯递给她,我拿起另外一杯,放在鼻子底下深深闻了一下,这个世界上还有比咖啡更香的东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