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秀才,”
鹿琼很意外,“你知道这地方在哪吗?”
谢子介道:“我看了地契,里面写有,你莫担心。倒是琼娘可以想想,以后要开个什么铺子。”
这的确是个好问题,鹿琼也想了好几天了,手衣生意是没办法再做的,那也就是几个娘子坐在家中就能完成,生意不温不火勉强支应。
若在铺子里面做,那未免就有些浪费了,恐怕也回不了本。
那鹿琼熟悉的,其实也就是布坊,可府城里面并不缺布坊,她要拿什么和别的掌柜争呢?
鹿琼这辈子熟悉的生意也就这两种,此时她犹豫了一下:“我想先见见工匠,看看他们会做什么。”
“这也很好,”
谢子介道:“是得先见见他们。”
若鹿琼自己没有想法,谢子介其实也有几个主意,总是能让鹿琼立住脚的,但那样一来,鹿琼这铺子,就要变成江家的依附了。
所以还是要看鹿琼自己想做什么。
两个人转眼已经到了铺子旁,这地方比起江家的皮毛铺子可实在是差太远了,若要夸这铺子,鹿琼想半天,也只能夸出来一句清净。
这一片离瓦舍很远,离民坊倒是近,周围的铺子,大多卖的也很百姓嚼用,但生意都不是很好,食肆无人,布庄大门紧闭,当然生意最不好的还是鹿琼的胭脂铺子,称得上门可罗雀。
能把坊旁边的铺子开成这样,其实也是本事,鹿琼没直接进去,而是看了一会儿,心里有数了。
这一片挨着两个民坊,但那两个民坊都离另一个商市更近,且从衣着看,两个民坊都不是很差钱的地方。
单纯降价格,效果会有,但不会大。
谢子介只在一旁看着不作声,鹿琼看完了才推门进去,铺子里是没有掌柜的,一个伙计懒洋洋的坐着,身后架子上随意摆着各色胭脂,都用小瓷瓶装着,能看见上面一层细灰。
后面就是工坊,看过去倒是挺大,伙计一撩眼皮,慢声道:“铺子换了东家,如今不营业,二位请走吧。”
鹿琼被这行云流水的豪横姿态也惊住了,恍恍惚惚道:“我就是你们东家。”
不管是谢子介,还是鹿琼,都以为伙计至少会恭敬一些,没想到伙计看了契书,知道是东家也依然懒洋洋的,指了指后面说:“大张师傅和小张都在里面,您二位自请吧。”
鹿琼还没见过这样的伙计,她拎了拎了契书,决定多问两句:“你平时都在做什么?”
伙计说的心平气和,却又让鹿琼哑口无言:“等着东家把我们卖了。”
一般来说,铺子里的伙计都是活契,这伙计却是奴契。
落到如今田地,还是因为当初他被人做了圈套,要不是俞五娘这样的傻有钱,伙计早也就没命了,只是傻有钱到底是傻有钱,指望不上,这铺子一天天生意越来越凉,伙计心也就凉了,他已经是奴籍,没什么去处,干脆整日躺在这里,等着自己霉或掌柜过来。
掌柜欲言又止,又看了他两眼,推门去看工坊了伙计摊在椅子上,有些可惜的咂咂嘴:旁边的梨香食肆,里面的绿豆糕是很不错的,等回来被卖去了其他地方,恐怕就吃不上了,实在有些可惜。
工坊现在只有一位师傅在,这二人是一对父子,他们是活契的,按照契书,鹿琼也能卖了他们,但到了时间他们就走了,这种活契买的人不多,大部分都是东家让他们交钱,赎买自己。
俞五娘说过这两个人一个叫大张师傅,一个叫小张师傅,如今工坊里在的就是小张师傅,他正摆弄着两缸东西,大张师傅则不见踪影,见了鹿琼过来,那小师傅只点点头,继续搅着那缸子。
博学强识如谢十三郎,一时间也没看出来里面是什么,倒是鹿琼惊喜道:“是染料么?”
小师傅没吭声,继续搅着那缸东西,等一种石臭味出来,才说:“是颜料,你当染料也行。”
鹿琼就是出身,一眼看出来这染料用的还是茜草兰草等常见的染物,但是里面似乎加了别的东西。
这就能称为颜料了么?
谢子介已经质问:“此物恐怕不能作为颜料。”
小张师傅又搅了两下自顾自说了起来:“你们也是要来买这染料的吧?我们东家这两天就要过来了,暂时没法再卖。”
鹿琼只好道:“我们想问问,你这颜料有什么用。”
小张师傅道:“本来是想做些颜色鲜艳的胭脂,可也不知哪一步出了问题,做出来的胭脂久久不掉色,可也没牢固的不用洗,倒是花脸会非常厉害,也没法继续用,倒是更接近颜料了。这些日子只有布坊来买,但我这染料却也做不出太多颜色,除了价廉没什么优点。”
的确是颜料,鹿琼走过去仔细瞧了瞧,准确来说,是用染料手艺做的颜料,也不知道这个小张师傅怎么做到的。
于画道上颇为精通的谢子介点评:“是颜料,只是恐怕没太大用处。”
学画本身就昂贵,这种颜料虽然颜色鲜明,但其实很粗糙,此外比起普通颜料,也更易掉色。
染料不算染料,颜料不算颜料,就非常鸡肋了。
小张师傅苦笑道:“我爹也说这没什么用,可谁知道东家是个什么样的?铺子生意不好,若他把我卖了,我还能买了自己凭着这手艺,找机会去布坊混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