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六又叹气:“不过真出来做生意了,才现多读些书才是好的,特别是他挑和默记给我们的各种杂论史书方志,简直再有用不过了,家里那些人也就不再说什么。”
“鹿娘子,”
江六劝道,“感情这种事藏不住的,当初在宝丰,我们都觉得你们是再恩爱不过的夫妻,可不是因为你们同住一起,而且谢书生那个人,当初虽然也要我们读书,但根本不耐烦教的,可你就是不一样。”
江六道:“你还不知道他去寻个字帖,要求忒多,这个不行那个不行,你挑着合适了,他也没高兴,说那份不好看,我寻思着那字还不够好看吗?”
鹿琼一怔,知道那是少年谢嘉鹿的字以后,再听见这些话,就很令人感慨了,直到今日她都喜欢谢嘉鹿的字,可谢子介当时听到自己说谢嘉鹿,不知道是什么感觉?
其实鹿琼隐约明白谢子介想法的,大概谢子介希望她眼中只记着谢子介,而不知道谢嘉鹿。
可人算不如天算,毕竟谁能想到有天鹿琼会见到失忆的白九呢?
其实现在的鹿琼,是根本没有白九和谢子介不是一个人的想法,就是不知道如果谢子介恢复记忆会怎么想这样的自己。
她轻声笑起来。
而江六则“啧”
了一声。
小夫妻感情这种事双方都得看,比如除了谢子介,还要看鹿琼,鹿娘子在宝丰的时候还有些弱气,自从开了蒙书铺子越来越不好惹,行事手段简直是浑然天成的老成,但这时候笑的,不说是想到了谢书生,谁相信。
*
比他们略前方一些,谢子介也在奔波。
他一个人就没有驾车,而是一路上混迹在各种商队之中,在江南的三年里他学了一身跑商本事,此时也很好用。
不同于第一次出门的鹿琼,谢子介已经习惯了赶路的生活,只是他不打算找长线的商队,因此只能一次次的换了商队,跟着一路向北走。
谢子介是在离开鹿宅的当天就恢复记忆的。
第一次恢复记忆,白九还头痛欲裂,第二次恢复记忆他就毫无感觉了。
谢子介只是睡了一觉,醒来后一切都明了。
但谢子介宁愿头疼。
至少也比想起来自己这些日子都做了什么好。
他对年少的自己,感情是非常复杂的,十六岁的白九虽然已经见了一些坎坷,但到底还比较天真,在真实的时间线上拿着破铁片求活下去的白九,在鹿家宅子里大大咧咧的向心爱的女子说要和他领婚书。
真实的白九满身戾气,每天都不知道明天如何,他遇见了太多人和事,有些他痛过悔过,也有些只能说句遗憾。
他成长的很快,对死亡、争斗还有其他为了活命不择手段的事情变得麻木,这才有了去宝丰的谢子介。
而要是谢家没有倒,十六岁的谢子介大概真的会是鹿琼见到的样子。
但世界上没有如果,就像鹿琼见到的到底不是真正十六岁的谢嘉鹿,而是感情一点没丢的谢子介。
并不想继续深想下去,谢子介转而想起最近生的事情,按照本来的计划,他行刺石三,给范家子和空照拖延时间,可石三身边的护卫里居然有两个死士。
自己被重伤,勉强联络到江家来接应自己的人,结果这么恰好,居然是江六,还把自己送去鹿琼家里。
之后事情更是一不可收拾,本来他会出现在胡善龙身边,他身份清白,有无数种办法让胡善龙认定他不是谢家子,胡善龙也肯定不会完全相信他就是个普通秀才,等乡试过后,大概率会收自己为学生。
然后他就可以跟着胡善龙入京。
如今可倒好,胡善龙的确没觉得自己是谢家子,毕竟白九真的什么也不懂,但完全放下了戒心的胡善龙也不会带着白九上京,他又不能带着这张脸去考乡试。
在胡善龙眼皮子底下6伙计变成谢书生,那可就有大麻烦了。
幸好江大还帮他准备了一个蓟北路的身份,蓟北路这边的乡试要比府城这边迟半个月,倒是跟得上。
谢子介只好用最中规中矩的办法,去蓟北路考举人,考上后入京。
入京之后的事再谈,若范家子还没死,少不得还得救他,谢子介承他情,照顾空照算一个,告诉真相是另一个。
尽管直到今日,他依然觉得范家谢家之死居然是因为天子取龙子心头血炼丹,却依然不得长生,这个缘由实在是太讽刺了。
而大皇子和十一皇子先后去世后,天子居然也不再用二皇子和七皇子求他的长生,就更加讽刺。
谢子介缓缓呼出一口呵气,石雁府已经很近,他这些日子没有找到合适的商队,算了算也就是奔波两天的路途,继续耽搁下去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
反正等到了江家自然有人接应,干脆就一个人上路。
蓟北路这边还算安宁,没什么流匪,就有一小股山贼以为他是落单的想来打劫,自然也打不过谢子介,眼看着就要到石雁城了,这么多天一直只让自己想正事的谢子介心中忽然想到:鹿琼铺子里的书够么?
一旦想起来鹿琼,那就是收不住的,他什么都要多忧一点,还要埋怨失忆的自己,都说的是什么话。
什么叫想和鹿琼去领婚书,那是他该想的吗?
白九这个不成器的,走之前也不知道多留几本适合鹿琼铺子的给她当底稿,谢子介这样想,越不满失忆的自己,处事实在不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