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前面是一个中年男人,拄着拐杖,在两个护士的保护下颤颤巍巍地往前走。
我看着绿色的草地起了呆,甚至没有注意到,长椅的右侧,什么时候多了个人。
“你好。”
突然响起的清亮男声吓了我一跳,我转头望去,是一个穿着白色衬衣的男人,个子不高,笑容亲和。
“我刚看您坐在这很久了,脸色也不太好,有需要帮助的吗?”
我很少遇到这样喜好散好心的人,愣了一下,才道:“不用,谢谢。”
男人并没有觉得尴尬,他微笑着点点头,然后回过头去,和我一样靠在长椅靠背上。
他也没看手机,就这么靠着,看着前方。
我想了想,开口问道:“你是这儿的医生?”
成安集团越做越大,医院进入正轨后我就不怎么插手了,不是什么特别的人一般我也都记不住。
男人笑道:“不是的,只是陪我朋友来这面试。”
随即又笑道:“我看起来很像医生吗?”
我回道:“倒也没有,就是觉得一般普通的陌生人,不会跑来问这种问题。”
他没有直接回应,只是不好意思道:“我看你脸色不太好,担心你是不是不舒服,忍不住问出来了。之前我朋友就像你这样,不舒服也不说,就这么硬挺着,本来小问题也折腾成了大问题,我怕您也是这样的情况。”
“你不用抱歉。”
我的声音柔和了几分,“有您这样的朋友,是您朋友的福气。很感谢您的关心,我身体确实还没完全恢复,但在这晒晒太阳还是可以的。”
他的笑容扩大了几分:“那就好。”
我本来觉得很累,但不知为何突然有了几分谈兴,想起他说自己是来陪同学面试的,忍不住问道:“你同学怎么会想来面试这边?人去公立医院的不是更多吗?”
他无奈道:“因为他觉得这边工资更高。”
“那我就是要忍不住劝一句了。”
我笑道,“公立医院有人带的话,进步会很更大,比起钱来说,还是前期的经验更重要。更何况以后从公立到私立简单,私立想回去就难了”
他对我的话甚为赞同:“我也这么觉得,不过人各有志,最终还是要看个人适合什么选择。,而且也有专家级别的人在这,也不算亏。对了……您听起来很了解这方面,您也是学医的吗?”
“我不是,我的……”
我不是,江铖是。
但我一下子,竟然不知道该如何用一个确切的词语描述我与江铖的关系。
商业合作伙伴?如果不是因为喜欢江铖,谁想这么累陪着他做这些。
夫妻?可还不如说是p友更为恰当。
江铖的心理洁癖非常严重,对别人的触碰非常介意,小时候因为不愿意被他“突善心”
的爸妈抱一下而被他爸追着打了一条街。
所以他那么喜欢夏恬箐,却连夏恬箐的手指尖都没碰到过一下,也不完全是因为他的绅士风度。
他这点让很多人不舒服,甚至因为他丝毫不给面子地拒绝得罪过很多人,就连身边的朋友也因此而尴尬不满——
但我爱惨这一点了。
我有时候想,我喜欢江铖的起点,也许就是五岁那年他被打得头破血流时躲在我身后,苍白的手臂绕过我的腰间,颤颤巍巍地搂着我跟我说话的时候。
他说的是:“姐姐,谢谢你保护我。”
他说话时身体轻轻地跟着震动,这细微的震动透过我染血的背脊,在我心间颤了二十多年。
这二十多年,江铖无数次这样抱着我,头埋在我的颈肩。我伸手覆盖住他的手背与他十指相扣,心里都默念着一个声音:
只有我抱过他,只有我拉过他的手,只有我吻过他,只有我只有我。
即便江铖不爱我,可他的身体,干干净净的,只属于我。
长椅那头的男人对情绪非常的敏感,我这短暂的走神并没有瞒过他的眼睛,他从善如流道:“不学医才好呢,累得要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出头。太累了对不起自己,太轻松了又对不起良心。”
我笑了一下:“对不起良心是什么意思?”
“学医是需要积累不停学习的,要是把自己搞得那么轻松,病都不会看,怎么对得起病人嘛……像我,每次我朋友偷懒不想学的时候,我都会害怕他变成庸医。”
这个男人非常有。他说话大多数的时候都端正且克制,可总有那么一两个尾音,带着点奇怪的可爱。
我很少用可爱去形容一个男性,所以我也没太在意,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男人没一会儿就走了,我坐了片刻,也缓慢地挪回了病房。
医生护士很是关切地给我做了个检查,检查的时候我全程放空任他们摆弄,后来睡着了,都不知道检查了些什么。
我不知道自己是几点睡着的,醒来的时候只觉得整个房间的空气又黑又重,我什么也看不见,却觉得呼吸不顺。
我在床头柜旁摸索了一下找到了手机,点开屏幕的时候亮起来的光让我眼睛有些刺痛。
凌晨两点。
通知显示有好几条消息,但我还没点开消息,手机就先一步弹出一个界面,提醒我手机电量不足,请尽快充电。
我下意识想在床头柜旁找充电器,但看到空空的插座,才想起我住院的时候就根本没带充电器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