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舒懒洋洋地捧着一卷书,躺在贵妃榻上,眼皮子重,连连打了好几个呵欠。
她这会儿倒是懒得管这些,这账她是算不起来了。只要银子给够,自然有人会抢着替她干活。“这不是刚敲了楚凌云一吗,做梦都能让我笑出声来。”
想到郑晚晚,她这才有些精神动了动脑子,“郑娘子才艺出众,会算账,又会诗词歌赋。从小在名利场中周旋,懂得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放哪都是人才啊。”
她继而问道:“听说郑娘子是洛阳人氏?”
“是。”
望舒想起了些前尘往事,瞬间又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外祖只有阿娘一个女儿,阿娘也只有我一个闺女,虽说我头上还有个兄长,但他从小便学了阿耶那套士农工商的说辞,最是讨厌这些生意往来,钱权交易。”
“从小外祖便跟我说,若是哪日他驾鹤西去了,这家产也只留给我一人。”
“可他现如今有些老来糊涂,我得派个人去盯紧些,那就郑娘子吧,稍后我写封信笺让她捎去,届时自会有人给戚娘子安排些差事。”
上辈子望舒忙于京中事务,却未曾想,外祖年近花甲,还纳了一门小妾,结果那妾侍将老爷子哄得花里胡涂,最终却联手管家将府中掏了个底朝天,老爷子伤心欲绝之下卧病在床,当了甩手掌柜,一堆烂摊子无人收场,他的那些冤家债主都闹到京城里,一个两个逼着戚家帮忙还钱。
起身写好信笺,又吩咐郑晚晚多留意外祖身旁贼人。望舒接连打了两个呵欠,有些顶不住困意,挥了挥手,道:“好困,你们先出去吧,我睡会儿。”
“是,娘子。”
*
众人退下之后,望舒径直走到床榻边,侧着身子躺下。忽觉凉风渐至,有些冷意,她扯过被褥,双眼无力闭上。
昏昏欲睡之际,门外却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大…大…大事不好啦!”
望舒直接被这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喊得睡意全无,她有些幽怨地坐了起来。晏妙年风风火火推门而入,气喘吁吁地说:“望舒,大……大事不好啦!”
她不动声色地走下床榻,到案边倒了杯水,递给晏妙年,“先缓缓,慢慢说。”
晏妙年喘了口气,“皇兄他出事啦!”
望舒晃了晃身形,瞳孔微睁,瞬间有些焦急地问:“殿下他怎么了?”
晏妙年解释道:“我这都是听说来的,那日皇兄与你见了一面,分别之后便进宫向太后请安。太后提了一句,说让他早早定下婚事,好为皇家开枝散叶、绵延子嗣,皇兄却直直跪下,说想要娶你为妻。”
“太后大概是觉得此事关乎朝廷格局,便支支吾吾没有作答,只是让他去找父皇,若父皇应允,众人自然也是无话可说。”
“紧接着第二天,下了朝之后,皇兄便去找父皇提亲了,但二人似乎起了争执,闹得挺大的,父皇怒不可遏之下斥退了皇兄。”
“但皇兄又是个执拗的性子,硬是跪在宫殿外不肯离去,非得要父皇答应,不然便长跪不起。”
望舒有些诧异,分明前日还跟他说不要操之过急,结果转头便向圣人提了这门亲事。
太子外祖是朝中赫赫有名的萧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又是三朝元老,颇有贤名。望舒大父是把握军政大权的河西节度使,刚刚领兵打了胜仗,带着敌国俘虏凯旋,正是得人心的时候。
若两家结为秦晋之好,朝中势力必然将纷纷倒牌到太子阵营之中。上位者素来喜欢揣度人心,也不愿轻易相信他人,皇家本就亲情淡薄,有时候,即使再为强大的君王,都未必能容忍亲生儿子对自己产生的威胁。
更何况,周围群狼环伺,几个皇子虎视眈眈,又怎么会允许晏希白一家独大。如今他这番举动,实在容易引来祸端。
望舒问道:“然后呢,你先一口气说完,别吊着我口味。”
“皇兄在宫门外长跪不起,一天一夜了。”
望舒看着门外的缠绵细雨,皱紧眉头,呢喃道:“昨日,雨下得好大,殿下身子向来孱弱,又怎么受得住。公主,您便再去劝劝他吧。”
晏妙年解释道:“我这不一直都在劝呢,但皇兄他不听啊。今日一早,父皇去上早朝之时,他便晕倒了,现下太医正在救治,我这才匆匆忙忙赶来给你报个信。”
“那他醒过来了没?”
晏妙年摇了摇头,望舒这会儿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只能干着急,“公主,你能带我进宫,看看太子殿下吗?”
她有些支支吾吾的说:“这,这师出无名,要是被现了……”
望舒黯然神伤,低下了头。
晏妙年摇了摇头,“罢了罢了,我便帮你一回,你且扮作侍女随我进宫吧。”
*
望舒与她手下侍女互换了衣裳,晏妙年递过面纱,说道:“你戴上这个吧,若是别人问起,就说吃错东西脸上长了疹子。”
望舒有些怀疑地点了点头,“这会不会有些掩耳盗铃,反而更加引人注意?”
她推搡着,将她拉出了门,“你就信我一回,我便是这般混出宫的。”
两人果真一路进了宫门,畅通无阻。
来到东宫中太子寝居,只见一位老御医提着药箱走了出来,晏妙年连忙拉着他问道:“太医,请留步,殿下可否醒了过来,伤势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