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舒感叹道:“真好。”
想了想,还是多嘴问了句:“楚凌云呢?”
素娥悄悄跟她说。楚凌云啊,这段时日一直无所事事,屁颠屁颠跟在裴言昭后头,闹她逗她笑,想让她多看自己一眼。
可裴言昭醉心医术,得了空便去义诊,实在无闲暇顾及他,反而还要嫌楚凌云碍手碍脚。他心里又难受又委屈,只得眼巴巴在一旁盯着,裴言昭许是被看烦了,一鞭子抽过去,他既不闪躲也不还手。
最终苦肉计得逞,骗得小娘子又红着眼给他上药。
望舒觉着挺好笑的,可笑着笑着,又泛起一阵悲戚。
楚凌云再次见到望舒之时,跟她说了声抱歉,“戚娘子,凌云年少无知,狂妄自大又不愿担负责任,给你平添许多麻烦。不肯奢求娘子原谅,只是这些年,实在抱歉了。”
望舒不知为何听着听着就落了泪,她让侍女端来一盆水,亲自淋了楚凌云一头,她无法替前世那个小傻瓜轻而易举说出原谅。
“楚凌云,若你还有点良知,就一辈子带着这份愧疚活下去吧。”
他说,好,但他要跟裴言昭一起走了。或许在战场经历过九死一生,如今功名富贵皆是过眼云烟,他知道裴言昭心里还有一个人,或许一生都无法治愈,难以忘怀。
但就算求不得,他也放不下,那个牵着骆驼将他从茫茫大漠带出,又与他一路奔波逃亡赶到战事前线,宁死也要留下照顾伤患的红衣哑女。
离开那般境地,人生中便再难遇到这样一段轰轰烈烈的情感了。
望舒浅浅地听着,她只是一个过客,她有自己的人生要走。
这一遭,接下来便不再一起啦。
*
大月战败,王子携礼进京议和,恰逢番邦朝拜,近日里街市上添许多陌生面孔,禁卫军也都严阵以待,多次来回逡巡。晏希白筹备外交事宜,正忙得焦头烂额。望舒不便打扰,也只好凭着前世记忆,打理起自己手下那点家业来。
平康坊有旺铺转让,前世京城最大的酒楼便是从这儿开始。望舒在拍卖会上豪掷千金抢下了地,又一杯酒将合伙人拉拢过来,里里外外还要忙着采购、重修葺、招募跑堂。
望舒本可以将一切交给手下人做。但她总想着忙起来,忙起来便可跟晏希白一样了,忙起来便不用总想着他,平添烦恼了。忙起来便能找到自己的价值与满足感了。
她请了前世最喜欢的说书先生,不厌其烦听他讲了一遍又一遍,当今太子殿下是如何体察百姓、忧国忧民。相较于庄严肃穆、君心难测的天子,相较于飞扬跋扈、
目中无人的皇子王孙。晏希白在百姓口中又多了温柔和善、如玉君子的贤名。他走在路上遇小儿哭泣会轻声安慰,微服私访见田间百姓劳苦,会派人送上粥水,若有不孝子殴打父母,太子殿下也必定严惩。有人笑他妇人之仁,也有人对他感激涕零。
后来她玩笑般在晏希白耳边说起这些稀碎琐事,他只是笑着,轻轻捏着望舒的头,说:“有吗,不记得了。许是百姓茶余饭后为我编织的佳话。”
望舒懒洋洋地躺在他身上,“我倒是想知道,殿下平日里事如何安慰孩童止住哭啼。”
晏希白讳莫如深的看了望舒一眼,凑到她耳后根说了些不知羞的混账话,一室春光。
望舒亦请了技法高的琵琶女,她坐在高楼之上,帷幔遮住面容,只有悠悠的琵琶声传来,就着店小二来来回回的吆喝、屋外绵延不绝的春雨,一时间不知是雅还是俗。
忙完所有事情后,晏希白总归有空来坐上一遭,吃了一盏小酒,他说是雅在俗中求。
许是命里孽缘未尽,望舒不断遇见着金归叙,他跟望舒抢酒楼,抢跑堂,抢说书的,还要抢琵琶女。
两人一见面便是剑拔弩张。
他总是摇晃着水墨扇,一袭华丽衣裳,腰间缠了好多玉好多金,然后慵懒的、不成体统的,将腿往椅子上一搭,笑着说:“原来是戚家的小娘子,可是对我生了情愫,这几日循着味呢,故意与我偶遇?”
望舒嘴角上扬,嘲讽他,讥笑他:“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落魄穷酸样,还真当人人看得上你。”
“我家中奴仆上百,田屋千亩,便是门前石狮子都衔着金玉。谁人不知金家郎君生得龙章凤目,诗才横溢。我知道,你们这些庸俗女子都是冲着我的钱财而来,少耍什么伎俩,我可看不上你们这些俗人。”
望舒懒得理会,只是在拍卖会上将他压的大气不敢喘一声。
跟她比钱财,当真是愚蠢至极。
望舒拍下酒楼地契之后,他咬牙走了过来,用那把不知勾过多少女子的脏扇子,想要抬起望舒下巴,“为了勾引我当真是舍得钱财,不择手段。”
望舒一脸嫌弃的想要远离,却又不小心踩到裙摆,险些摔倒。
金归叙便这样不知好歹搂上了她的腰,望舒气得踩了他几脚,回去清洗许久,才总算甩掉他一身骚气。
后来反反复复遇上,也是语言轻佻,字里行间皆是冒犯。望舒本来想找人教训他,好让他收收那贱模样。未来的及动手,晏希白便委屈巴巴送信过来,说是已经让暗卫收拾了他一顿。
晏希白说:“总归本宫不该这么善妒,但那厮总是三番四次想要吸取望舒目光。他必然是想要勾引未来太子妃,让皇室难堪,本宫教训他也是理所应当,望舒会理解本宫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