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敬将玉儿交于桃叶,只身一人,一瘸一拐走向司元。
他胸中的愤怒,就如同他身后火上浇油的熊熊烈焰一样,越烧越旺,再也谈不上任何规矩礼仪!
他脸色铁青,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如果我今晚没有出现在这里,明日是不是就要接到大王的报丧?宫中不慎失火,玉儿意外身亡?”
司元在韩夫人的搀扶下,神色淡然,一言不。
“告诉我,是不是?”
王敬暴躁地叫嚣起来,他瞪着司元,脸上青筋一条条暴起。
司元看了韩夫人一眼。
韩夫人会意,松开了挽住司元的胳膊,径直往对面走去。
王敬迷惑不解,回头看着韩夫人一直走到玉儿身旁,一把扯下蒙在玉儿脸上的面纱。
下一瞬,王敬惊得说不出一句话,他清楚地看到:在玉儿的右侧面颊上,刺了一个深深的「贼」字!
桃叶也惊呆了,她不用想也知道,这个「贼」字一定是司姚公主的杰作,是为了惩罚王敬不肯好好做驸马。
王敬浑身如同冻结了一般,他盯住玉儿脸上所刺的「贼」,他可以想象得出,在针刺出一笔一划的时候,玉儿该疼得怎样死去活来,有了这个刺字,玉儿今后的人生将全部毁灭!
“她凭什么这么做?”
王敬突然歇斯底里一声狂吼,手掌握拳捶地,仰天长啸,恨不能将远在天边的始作俑者碎尸万段。
“就凭她是大齐国最尊贵的公主。”
作答的人是司元,他的声音不大,因为他身体的虚弱一直在限制他必须轻声细语、轻手轻脚。
司元稍稍躬身,凑近单膝跪地的王敬:“孤王在十余年前,就是不能接受孟氏给与的屈辱,才毅然选择流放,为此,失去了陪我受尽苦楚的妻子、还有我最爱的儿子。如今,你要我接受这样的儿媳,成为全天下人的笑柄吗?”
王敬慢慢仰起了头,与司元对视,目光都是一样的锋利:“你可以不接受!我的女儿也不屑于做你家儿媳!”
司元淡淡地问:“不接受?你能保证我的家人不会因抗旨获罪吗?”
王敬也冷冷地问:“为保你家人安危、为保你颜面,就要我的女儿去死吗?”
“对,她必须死。如果你不能服从大义,我只好让你们父子也「意外」殒命。我不管你是真心投靠,还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反正现在藏宝图我已经有了、金库又在我的地盘,永昌以外的人什么都不会知道。”
司元话音落,不禁咳嗽了几声,身体左右摇摆,似有些体力不支之态。
韩夫人忙过来扶住司元。
桃叶心中十分不服,她紧紧揽住怀中的玉儿,朝司元大喊:“有人把二哥在这儿的消息透漏给公主,才招来奇耻大辱!大王为什么不追查是谁走漏了风声?灭口无辜之人,就是大王的爱民之道吗?”
司元看了桃叶一眼,没有吱声,他原地稍息了一阵,轻轻在韩夫人耳边嘱咐了几句话。
韩夫人随即吩咐身边的丫鬟:“把膳房后边绑着的那个人带过来。”
不多时,一名男子被押了过来,他的手脚都是被绳子绑着的。
韩夫人拿过一个侍卫的佩剑,塞到王敬手中:“走漏消息的人就是他。你们若认为大王处置不公,可以亲自动手杀了这个人,为你的女儿报仇。”
王敬瞥了那人一眼,并不认识,他猜那就是陈济派去建康传递消息的人,由此造成了玉儿的毁容……
再看一眼玉儿的脸,王敬恨意更重,就提着剑走向那被绑之人。
那人也瞪着王敬,直挺挺站着,他眼球布满血丝,一言不。
桃叶心跳得极快,她很害怕看到杀人的场面,她想劝王敬,却又不敢,因为她觉得,她没有资格替玉儿或者王敬选择原谅。
“父王!你不能杀他!他可是马达的亲弟弟!”
司蓉郡主从远处跑了过来,气喘吁吁。
王敬已经站在了那被绑人跟前,但没有动手,不是因为司蓉郡主的劝阻,而是他从没有杀过人,也不知该如何杀人。
司元没有说话,也没有看司蓉。
但韩夫人开了口,还带着讥讽的笑容:“郡主对自己的亲弟弟,也没见这么关心过!”
司蓉没有理会韩夫人,她跑到司元身边,拉住司元的衣袖:“父王,不知者不为过!马耽离开永昌时,陈将军还没有签下生死状,他并不知自己擅自返回永昌是违规的啊!”
在黑暗处,陈济正在向这边人群靠近,悄悄关注着司蓉郡主的求情,他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救马耽,不得不半夜叨扰了司蓉,所以司蓉才会出现在这里。
韩夫人又一次反驳了司蓉的话:“马耽不知道,难道陈将军也不知自家下人要回来吗?为何不提前禀告大王?”
司元咳嗽了一声,慢慢喊了句:“陈济出来。”
陈济一惊,不想黑灯瞎火中,司元已经看到了他,他只好灰溜溜出现在人前:“卑职……卑职连日忙于练兵,忘了马耽之前告假探亲之事了……”
“只是探亲?”
司元笑盈盈看着陈济,目光耐人寻味。
陈济没敢立即作答,他知道司元是极难被骗的,他不好撒谎,但如果坦诚事实,他就是擅自使下人出入永昌、并挑起内讧,一下子犯了两条罪状!
马耽眼轱辘一转,忙向司元跪下:“大王息怒,小人真的是回乡探亲!只因陪家母上街时,闲聊之中偶尔提到了王驸马而已,不想就被公主听到了!小人不是有心的!”
司元的目光仍在陈济身上,轻飘飘地传达了他的命令:“泄密者,死。挑内讧者,死。若是他私自所为,他死;若是你指使他所为,你死。”
听见这话,陈济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他当然怕死,但他又岂能把所有责任都推给马耽?
“公子,属下多嘴犯的错,绝不连累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