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听到这个消息,他便觉得不可置信,以他政敌对立的身份,郑荣难得捉到他这么大个把柄,受伤的还是那人最宠溺的儿子,怎么可能不伺机报复,将璃儿送进京兆府衙或是大理寺审问。
想到他那向来娇生惯养的女儿会被送进牢房,苏元昭的心就猛得一抽:京城里人人生畏的地方,寒冷潮湿,终日不见阳光,别说软塌了,连口热饭都不会有,她怎么可能不怕不哭呢。
而且若是这样,兮兮的未来可就全毁了。
这样恐怖的想法让他站在烈日里,也遍生出森森寒意来,甚至后悔自己让她来郑府的决定。
可他没想到的是,郑荣不光没有报官,甚至对满院的宾客瞒下了这件事。只说夫人身体不适,便让仆妇们送走了众人,而沈心驰因为正好撞见了案子,便主动留了下来帮忙调查。
因为苏锦璃坚决否认伤人,郑陵又昏迷不醒,沈心驰还有大理寺少卿的身份,他要留下来查案,郑荣也没法拒绝,只是给了他一日期限,命他一定要尽快彻查。
这时,沈心驰已经领着他走过回廊,望着不远处那张梨花木门,身体往前倾了倾,小声对苏元昭提醒道:“郑辅在里面等您,想必就是想亲自同您商量这些事。”
苏元昭在内心冷笑,郑荣没把璃儿送官,却是留在府里软禁下来,只怕是有着更深的图谋。
若不是郑荣的儿子真受了重伤,他都要疑心是他们设了个局,故意引女儿踩进来。
这件案子里实在藏着太多谜团,其中的弯绕曲折,只怕等到他同郑荣面谈后才能知晓一二,于是苏元昭让守在门口的侍卫进房去通报,转头对沈心驰沉声道:“这件事,就托付给你了。”
沈心驰垂手站在斑驳的光影里,芝兰玉树般的年轻人,端方又舒朗地朝他微笑:“她一定会没事。”
苏元昭鼻头一酸,内心却莫名安定下来,然后正了正衣冠,再抬头时,已经恢复那个叱咤官场多年的铁骨尚书,挺直背脊,负着手走进了郑荣的书房。
屋内点了浓浓的龙涎香,窗棱紧闭一丝风都不现。郑荣单手扶额坐在圈椅上,似是坐了很久,手边的茶杯满满,早已没了热气。
一见他才倏地站起道:“苏兄啊,你可来了!”
看起来像极了为爱子安危忧心的老父亲。
苏元昭内心警弦未松,却也一脸关切地迎上去问:“令郎现在的伤情如何?”
郑荣长叹了口气道:“命是保住了,可伤得太重,现在还在昏迷,到底有没有事,得他醒了才知道。”
苏元昭又道:“我同宫里的陈御医是旧识,他向来有妙手回春之名,若有需要,我可以随时叫他过来为令郎医治。”
郑荣哪里不知道他什么心思,摇头道:“这倒不必,御医我也认识几个,若是需要随时可以去请。”
他见苏元昭神情晦涩,突然提高了声音,怒道:“现在我儿子还躺在房里呢!怎么着,那么多人亲眼看到他被捅伤,苏尚书还怀疑他是装的不成!”
苏元昭见他眉宇间的担忧和心痛不像作假,到底都是做父亲的,此刻也有些愧疚,连忙道:“辅大人可是冤枉我了!我不过念着郑公子身体矜贵,盼着他能转危为安,尽快好转,又怎会对他的伤情有什么猜忌。”
他顿了顿,正色道:“可我女儿也是养在深闺的弱质女流,平日里连只虫子都没踩过,决计不会做出这种无故伤人之事!”
郑荣等的就是这里,冷笑一声道:“那你如何解释,陵儿遇刺时房门紧闭,东兴就在门口守着,在他推开门之前,里面可只有苏娘子一个人。若不是她刺伤的,那贼人去了哪里?总不能是鬼做的吧。”
苏元昭微微皱眉,他确实无法解释,可依旧强硬道:“我在路上已经听说整件事来龙去脉,璃儿是在宴席上被弄湿了衣裳。然后,她被你们府里一个叫香岚的丫鬟带去换衣服,她第一次来你们府里,根本不熟悉地方,怎么会主动撞见令公子,又怎么会伤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