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想起自己的袖子还未放下,露着光洁的半截胳膊,再看这人目不斜视,也未流露出半点评判之意,内心对他便高看了几分。
孙怀景朝她正经补了个礼道:“方才见苏娘子急着去打那支榆钱儿,未想太多便去帮手,没吓着苏娘子吧?”
苏锦璃调皮笑道:“孙大人现在才问这话,可是太晚了?”
孙怀景望着她竹篮里的榆钱儿,道:“苏娘子有没有吃过榆钱做的团子?”
苏锦璃想了想摇头:“我只吃过榆钱饭、榆钱饼,没吃过榆钱团子。”
孙正怀自然将那竹篮接过来,道:“孙某正好会做,可以现在做一些,当作给苏娘子赔罪。”
苏锦璃见他态度磊落,心底也存了些好奇,于是和丫鬟们一起,将他领到了小厨房。
他向厨娘问清了器具的位置,然后将篮子里的榆钱儿捞出,细心将梗一一除去,再全放进清水里清洗。
他身上还穿着五品官服,却不在意地将衣袖挽起做着粗活,动作认真而熟练,依琴干站在旁边,觉得浑身不自在,走过去道:“孙大人,这些事让我来做就可以。”
孙正怀一边将洗净的榆钱儿捞起一边道:“无妨,以前在老家时,我就帮娘亲做这些,早就做惯了。
他转头冲她温和地笑:“我娘亲和我说过,姑娘家要少做这些事,等着男人做完了吃就好了。”
依琴未想到他对一个小丫鬟也如此尊重,内心无比感动,这般通情达理的人家,看来小姐嫁过去必定不会受气了。
苏锦璃一直微笑着看他干活,这时走过去问道:“孙大人还有其他亲人吗?他们现在都在京城?”
孙正怀露出惭愧神情,道:“除了母亲,还有两个未成年的弟弟妹妹。母亲自幼就教导我要勤勉读书,要靠科举为家人谋个好的前程,我也努力未负她所望。只是没想到殿试时我正好生病,最后未能入一甲。后来我自请外放浙江,本来想让母亲和弟妹留在京城等我回来,可他们不放心,非要同我一起去,累得他们多过了几年苦日子。现在回京,总算能在这里好好置办一处宅子,让他们享享福。”
苏锦璃点头,心想父亲果然是为了她煞费苦心在谋划。这人寒门出生,家里又只有寡母幼弟,以她的尚书嫡女的身份,嫁过去必定没人敢为难她。
而孙怀景本人有才干、有魄力,靠着在地方上的功绩,再加上父亲的提携,迟早会入阁臣。论模样他长得好看,待人也是温柔谦逊,半点挑不出毛病。听他所言,她母亲在老家能对女子温柔相待,也不像是恶婆婆。
看起来真是很不错的婚事呢……
正在走神时,耳朵里又听见那人用温和的语声娓娓道来:“这水要一点点的往里加,不然会捏不成团……”
她看着那一个个浅绿色的团子被放进蒸笼里,榆钱的香味传了出来,伴着夏末温柔吹进的风,令苏锦璃内心熨帖,难得得平静愉悦。
晚上,苏锦璃特地让厨房做了白玉奶酥,这是爹爹最爱吃的一道甜点。
端着碗走进书房时,苏元昭正在低头写一封奏折。烛火摇曳间,她看见爹爹的鬓边已经生出几根白,内心莫名酸涩。
她等爹爹写完才走过去,把瓷碗放在他面前,轻声道:“爹爹很为我的事操心吧。”
苏元昭一愣,随即笑着问道:“你对他可还满意?”
苏锦璃点头道:“爹爹事事为我打算妥当,女儿又怎么会不满意呢。”
苏元昭极少见她这般乖巧模样,一时间也有些感慨,领着她坐下道:“爹爹也不想催你嫁人,爹娘都希望你能多陪我们些时日。可就在前两日,九王爷来找过我……”
九王爷?
苏锦璃想了想才记起,九王爷是今上的嫡亲弟弟,因腿有些残疾,早早就放弃了夺嫡之路。太后十分疼爱这个小儿子,今上登基后,给他讨了个封号,留他在宫里做了个闲散王爷。他也很有自知之明,怕今上忌讳,从来懒得问宫外的事,这样一个人,为何会来找爹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