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桧听了,矍然动容,长眉耸了又耸,握紧了扶手俯身向前,眯细了眼瞅住师逊问道:
“这等大事,怎不早报与我知道。”
“回禀太师,一来密告的内容过于疏略,不足为凭;二来这几日为了殿试,也确实抽不出身来查究。”
师逊不慌不忙说道:“现在多方查实,赵汾与泉州知府皇伯赵令衿交谊甚厚,令衿返回泉州时,赵汾在驿馆为他饯行,还送了一大包银子给他。”
“令衿收了吗?”
秦桧赶紧问道。
“他收了。太师知道,南渡后,兵荒马乱,朝廷自顾不暇,妃嫔、百官的俸银都无钱可支,宗室懿亲都穷了,有人送他银两,岂有不收的。”
唔。”
秦桧深思着用指尖敲着扶手,喃喃地说道:“赵汾为什么要送银两给令衿呢?”
“太师!”
汤思退急忙搜索枯肠,抢着说道:“听说赵令衿在诵读太师所写《家庙记》的时候,曾经恶毒咒骂道:君子之泽,五世而斩。那意思当然是说‘好运不长!’委实是对太师的大不敬,不可不查究。”
“是的,门下还听说赵汾与贬斥在外的李光、胡寅也都有书信往来,其意不善。”
董德元也附和道。
“哦,好,好!”
秦桧抚摸着髭须,却并没有动怒,反而象是豺狼终于捕捉到羔羊,可以美美地饱餐一顿似地,露出贪婪得意的微笑,缓缓地点着头说道:“他们对老夫不敬还在其次,看这迹象,分明是互相勾连,图谋大逆,于皇上不利。诸君再细细查访,赵汾一伙究竟有多少人结党谋叛,开上名单,待老夫奏与圣上,一网打尽,庶可安定社稷。诸君功绩,老夫当默记在心。”
秦桧这一说,三个心腹门下心头暖烘烘,兴高采烈地一齐离座躬身作揖道:
“谢太师栽培!”
秦桧拈须呵呵笑道:
“你们别太高兴。此事重大,要办得周密,不能放过一个逆党。譬如说有一个叫张祁的,你们大概知道这个人吧?”
“回太师,工部郎中张祁一手书画都极出色,是新科状元张孝祥的父亲。”
汤思退伛了腰有些担心地答道。因为张孝祥是他手里考中的,有师生之谊,不免替张祁捏一把汗。
“听说张祁和赵汾、胡寅是深交吧。”
秦桧眯细了眼从容问道。
“不错,多亏太师提醒。”
魏师逊鉴貌辨色,听出太师的话音是要将张祁打入网中,忙迎合道;“这张祁也不是个安份的人,平日言论激烈,对太师也有不敬的地方,上次将胡寅定罪时,一时匆忙把他漏了。”
“唔,目前先不要惊动他。”
秦桧深沉狡黠地笑道:“他是新科状元的父亲,谁若动本参奏他,必然冒犯了官家,说是我们有意和陛下过不去。过几天,诸君再到我阁中相会,那时把赵汾谋叛的案情细细罗列一番,叛党名单也开列清楚,然后将主犯赵汾先下大理寺狱中勘问,要他好好招供,再按照他的口供,把从犯一个个逮拿入狱,先就把上次漏网的张祁请入狱中,那时节,是叛国要犯招供的同党,皇上也没法卫护他了。”
“太师钧谕,门下等即刻遵办。”
汤思退等站了起来一躬到地。
“慢着,还有那个参知政事施钜,”
秦桧伸出两个指头向御史中丞魏师逊指点着:“他最近结识了一个叫做‘宗喜’的野和尚,行迹神秘莫测,用心险恶,御史台不可不问。”
“是!”
魏师逊转了两下眼珠,连忙应道:“门下回去立刻起草参他一本,请皇上罢了他的官职。”
“唔,这个,你斟酌着办吧。”
秦桧又谦和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