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家强端坐在吉普车的后排座上,时不时抬起手腕看下时间。陈苍伟回去已过二十分钟,还没见到那暴户迎出村来,心中不免生出了几分闷气。
怪不得田乡长那么不待见这小子,特么也忒不懂事了,之前仗着有钱有后台也就罢了,如今你后台都不鸟你了,还特么冲着老子摆谱……薛家强暗叹一声,心中打定主意,再给那小子五分钟,还不见人影的话,立马打道回府。
搁在平时五分钟一晃而过,但此刻,每一秒都是煎熬。夜里那场雨所带来的清凉已然散去,阳光直射下的车厢温度快提升,更让人烦心暴躁的是刚才吃瓜时的阵阵微风此时也没了影踪。
薛家强掏出手帕擦了把脸,又从公文包里拿出折扇,打开了呼呲呼呲扇着,但根本止不住前胸后背渗出的汗水。
“老白,调头,回乡里。”
老白应声打火,刚把车子动起来,又听到了薛家强的指令:
“等一下!”
正前方的岗南村村口,赫然现出一团艳红。
那团艳红带着动机的轰鸣声呼啸而来。
嗯,应该是那个暴户……薛家强随即收起了手帕,调整了下坐姿,手中的折扇也一改方才的粗暴,变得温文尔雅。
再怎么热,也得顾全领导的形象。
只是一两个呼吸,薛家强便打好了见面后嗔怪措辞的腹稿,话不能说的太轻,分量不够不足以表达自己的不快,也不能说的太过含蓄,农村人都没怎么读过书,话中之话不一定能听得出来。
可是,那辆艳红色摩托车居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擦边而过时只是揿了下喇叭,后座上的一小伙还冲着司机老白打了个手势,示意他把车再往路边靠靠……薛家强忍不住口吐莲花,爆了声粗口:
“顶你个肺!老白,调头,回乡里。”
老白下意识地瞥了薛家强一眼,但见领导目光坚定,老白不再犹豫,拧动了吉普车钥匙。
“嗡……嗤,嗡……嗤,嗡……嗤。”
连打了三次火,车子都未能动起来。
奶奶个腿,领导的嘴还真是邪性,车子果真出了毛病。
“老毛病了。”
老白一脸淡定下了车,开了后备箱,取出了一柄摇杆。
这辆吉普配给乡里的时候就已经开了六年跑了二十万公里,这五年在乡里跑的里程数虽然不高,也就是两三万公里,但期间都没怎么保养过,出毛病正常,不出毛病那才叫一个怪。
老白的淡定真不是装出来的,插下了摇杆,先慢后快,只摇了三圈,车子的动机便响起了轰鸣声。稳稳地拔出了摇杆,放回到后备箱中,老白坐回到了驾驶座上。这刚好是跟领导提一提车子保养维修费的机会,可老白瞄了眼一脸黑线的薛主任,硬生生将到了喉咙眼的话咽回到了肚子里。
起步,打方向盘,正准备给油调头时,却见正前方驶来一支车队,老白下意识地松开了油门,宁等一分钟,不抢那一秒,领导在车上,安全才是第一位。
可薛大主任不乐意了,前边那车队还有百十米远呢,这空档怎么就不能调个车头?再说了,己方在前,对方在后,该减礼让的分明是对方嘛。
便在老白犹豫之时,一团艳红突然跃入眼帘。
摩托车一个急刹停在了吉普车前,骑车之人将墨镜推上了额头,笑吟吟道:“怎么调起头来了?右转下路不就进村了么?”
后排座上,薛家强认出骑车人正是那个暴户,腹中一口闷气终于隐忍不住。
“你杨老板财大气粗,哪里看得上我这种乡间小吏,与其自讨无趣,不如趁早离去……”
好大的怨气……不过这就对了,本村长请的是一乡之长田少武,你特么一个办公室主任充什么长尾巴驴……杨锐淡然一笑,手指身后车队,道:
“你先把路口给娄县长让出来,然后是走是留悉听尊便。”
听到娄县长仨字,薛家强不自觉地打了个战栗,急忙探出头来,定睛一瞧,心率瞬间飙到了一百二。已经驶到跟前的车队,打头的那辆桑塔纳可不就是娄县长的座驾么。
薛家强秒跳下吉普,指挥司机老白赶紧让出道来,过程中有心跟娄县长打声招呼,可那辆桑塔纳却始终没有落下车窗的意思。
待一队三辆轿车驶过,薛家强连忙吩咐老白以最快的度赶回乡里,县里的二老板都到场了,田乡长一个乡二把手还端着架子呆在办公室中,犯大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