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七淡淡一笑,道:“这把剑是从我师父手里传过来的,而我师父又是从他师父那里传来的。
“剑身卓绝,又不知受到多少活血养护,自然锋刃不改,但是剑鞘吗……
“终究经受不住岁月侵蚀,看起来埋汰了些,但是我舍不得换啊!
“那是我师父留下的一点念想。”
老七深邃的皱纹之上,浮上几缕淡淡愁绪,很快又散去,化作几分灿烂,笑道:“不过现在它归你了,集市刘铁匠的手艺其实不错的,你可以找他打造一件自己喜欢的剑鞘。”
“好嘞!”
白一男当即答应,收剑入鞘,两人并肩回往了前庙。
次日一大早,白一男便提着剑鞘斑驳的老剑跑到了集市,他迫不及待的想要让剑鞘焕然一新。岁月留下的斑驳印记,实在不符合他的气质。
但刘铁匠却和老七一样,是个酒鬼,大概是昨晚又喝多了,所以铁匠铺子一直都没有开门。
他等了好一阵子,实在等的有些不耐烦,便在街市上漫无目的地转悠起来。
忽然,一个一瘸一拐的佝偻身影,映入他的眼帘,竟然是老七。
白一男正想上前打招呼,却见老七走进了一件成衣坊。
“这老家伙,竟然舍得给自己换身衣裳了?”
白一男笑言一声,便走上前去,刚到成衣坊门外,便听老七的声音传出:“不用量我,不是给我这老头子做衣裳,尺寸我都知道,你按尺寸做就行,要白色,他喜欢白色,要用最好的料子,他个子有七尺九分……”
老七给出的尺寸,正是白一男的,居然还要用最好的料子,白色……
白一男脑子嗡得一下,忽然明白了很多事情。
老七作为一个酒鬼,为什么这些时日,竟会滴酒不沾了?
“岁数大了,喝了难受,先养养身子,等安稳过了这个冬天,身子硬朗起来,再喝不迟!”
白一男问老七时,老七痴痴一笑,这样回答。
原来,老七却是要把本来就不多的一点散钱,节省下来,给白一男做一件新衣裳。
大家寄居于破庙,辛苦耕耘出庙后一块谷地,虽然做到了饭食无忧,却也换不来多少余钱,一旦用养的鸡、羊换得些散钱,也都会分给每一个人。
白一男今天就是带着攒了很久的散钱,准备找刘铁匠换一把剑鞘的。
此刻,他瞧一眼手中之剑,忽然觉得,其实这斑驳的剑鞘就很好,何必要换了呢?
白一男默默躲在成衣坊外面,一直等到老七走出来,然后又看着老七佝偻着身子,一瘸一拐的缓缓走远。
在路过一间廉价小酒肆时,他微微停顿片刻,看了看,便又迈动蹒跚的步子渐渐消逝在街市的尽头。
白一男心下酸楚,扭身便往一间琢麓县小有名气的酒肆走去。
他要了两坛“桑洛酿”
,虽然这并非十分名贵的佳酿,却曾令老七不止一次地馋涎其酒香,可终究还是没舍得打上二两。
老七岁数大了,酒瘾不小,余生不多,怎能继续克制,依旧清苦?
老剑鞘身斑驳,却寄托着老七的关爱和温情。
桑洛酿也是,虽只有两坛,所饱含的浓情却无尽绵长。
“哎!这种酒太贵了,你小子太不懂事,不是拿钱去配剑鞘了吗?怎能浪费在酒上?”
老七看到两坛桑洛酿,心下感动,嘴上却很严厉。
白一男满脸嬉笑,将其中一坛开封,推倒老七面前,道:“剑鞘斑驳,却是传承,怎能到我这里断了?”
老七欣慰至极,差点就要落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