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衫鬼修一只脚刚刚抬起,却再也不敢踏下去,满脸的蔑然之色更是全数散尽,换作了惊异。
白一男这个名字,他当然听过。
在如今幽州境域,但凡修行之辈,有谁会不知道道家弟子白一男。
九境至圣杨子居以问剑武玄宗为要挟力保白一男,十境真人庄梓慕强闯文庙替白一男讨要说法,究其原因却是白一男欺负了所有参与仙缘争夺的武玄宗弟子,以及在光天化日之下挥剑斩碎了天照杨家昔日的辉煌。
这样一个既有人在背后撑场面,又能获得一州大道气运馈赠的少年,说话的口气确实应该大些,可剑气也如此凌厉是什么情况?不是说白一男只有初窥两仪吗?
这凌厉的剑气,还有到处弥漫的剑意,是两仪境该有的样子吗?
一袭白衫跃身落在了一座土台之上,身后跟着一位俊俏的女子阴神。
儒衫鬼修心中懊悔,不该让那个女子阴神逃走的,否则怎么会陷于如此尴尬境地。
他试着慢慢将抬起的一只脚向着地上落下半寸,没想到四下剑意立刻狂暴起来,一道无形剑气,仿佛就指在心口处,告诉了他一个难以接受的现实。
别动,动则死!
他已是四象圆满,未做鬼修之前就立志将来要成为剑修,对剑道有很深的了解,所以绝不敢动,人会撒谎,但剑意不会,指在心口的剑气更不会。
“白兄!”
他单腿而立,竟然嬉笑起来,“白兄这是作甚,在下久仰白兄大名,却无从拜会,今日路过此地,现有宝,这才动了歪心思,本想着借得此宝之后,作为拜会白兄的薄礼相赠,没想到心想事成,真就与白兄见面了。”
白一男混迹市井,对这些花言巧语最熟悉不过了,越是说这种话的人,刀子也就捅得越狠。于是他丹玄一缕剑气,更是蠢蠢欲动,只需一念起,瞬息间必将斩灭这只鬼修。
儒衫鬼修却因此感受到更加浓重的杀机,仿佛自己一只提起的脚已经踏在转世的路上,只要落下,就会立刻再世为人。
“白兄,你这是何必呢?我对你神交已久,视你为至交,你怎么能一见面就抖搂剑气呀!赶快收起来,咱俩叙叙旧,我这儿有上好的神仙佳酿!”
他说着从有容物中,真的取出很大一坛子酒。
白一男无动于衷,但周遭越聚越多赶来支援的一众阴神和山精水魅们却都被眼前的场面惊呆。一名四境鬼修,在白一男面前,竟然如此谄媚,如今的修为境界难道已经毫无尊严了吗?
“白兄,别闹了,我腿都麻了,你是不是不喜欢喝酒呀,没关系,我还给你准备了见面礼!”
儒衫鬼修又从有容物中掏出了一幅画卷,因为手上还抱着一大坛酒,无法将画卷展开,他向旁边一位阴神使了个眼色,说:“来,帮个忙。”
酒放在地上,在一位阴神的帮助下,画卷展开,呈现一派山水盛景,绵延六座青山相连,一汪大湖辽阔,鹤舞长空,扁舟空浮,简单的山水画,给人以极其真实的感觉。
“白兄,这幅山水画卷可是一件好宝贝,据说乃数千年前,由一位仙人境大修士,搬山掬水绘制而成,其中六山一湖,共成形胜之地,若能与一方地脉相接或者有足够的玄灵晶玉滋养,便能孕生天地气运,成一处极好道场。”
儒衫鬼修展示过后,一边将画卷重新收拢,一边笑嘻嘻说:“其实就算是什么都不做,这画卷之中也是一处逍遥散心的绝佳去处,白兄,不用跟我客气,尽管收下!”
他竟真将仙人画卷抛给了白一男。
白一男接过画卷,却并未收拢剑气,依旧流溢着饱含无尽杀机的剑意。
他不敢有丝毫松懈,土地此刻正处在炼就神陨遗骨的关键时刻,决不能有半点差次。
一个五位阴神联手都不能拦阻,敢在烈日之下以真身现世的鬼修,稍有松懈便可能让他有机可乘,功亏一篑。
儒衫鬼修在送出仙人画卷之后,觉自己依旧被剑意笼罩,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他喉结滚动几下,强颜欢笑,又在袍袖中一阵摸索,终于咬着牙拿出一件白色的袍服。
“白兄,你看这是什么?”
白一男置之不理。
儒衫鬼修说道:“此乃一件法袍,上等品质,白兄你一向都是一袭白衫,正适合你来穿,虽然可能他的前一任主人,穿着他死战之后,对法袍造成一些微末损伤,但影响不大,我找人鉴定过,妥妥的一件准上等品质法袍!”
他竟将白色法袍也抛给了白一男,没有丝毫的犹疑。
这样的行为,让白一男感到紧张,先前的仙人画卷因白一男见识浅薄,无法断定其价值,但法袍这种东西,白一男还是了解一些的。如今在他白衫之内就穿着一件飞云甲,是6琼灵从杨怀利身上扒下来的,也不过才中等品质,据说杨怀禄身上所穿的那件白羽衣,才只有下等品质。
一件上等品质的法袍,怎么会这么轻易的送出。
他深知,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一个前来夺宝的鬼修,却不断地往外送宝,更是暗藏大奸大盗之心!
于是,白一男神经绷的更紧,丹玄一缕剑气也更加蓄势待,因而溢流出来的剑意也随之愈加喷薄浩荡,让站身在白一男一侧的诸多阴神都感知到了透骨的森寒杀意。
儒衫鬼修都快哭了,凄声道:“白兄,你还想怎么样啊?我压箱底的两件宝贝都送给你做见面礼了,你怎么还是用凌然剑气待客呀!”
忽然,他眼中闪出一点光亮,又从袍袖中拿出一个布袋,晃了晃,说:“我这里还有些灵玉,也送给白兄,就当是给所有兄弟姐妹们的一点酒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