谎言其实并不可怕。
可怕的是,十几万人一起联合着骗一个人。
“肖公子,你别这样。将军他不愿告诉你,就是不想看到你难过啊”
副将深深埋着头,都不敢面对他和那架七弦琴。
肖雨尘抱着琴,不顾上面的落灰,红着眼“你告诉我,他是如何死的是什么时候的事”
副将长叹一声,道了句“将军我对不起你”
,此句过后,他就如实说了。
柳君炎死在三年前。
三年前,肖雨尘所在的军队遇到埋伏。柳君炎得知后,第一次在战场上慌了神,他不顾一切地去营救。明知不可能,却还是去了。大军度慢,他若带上,是能营救不错,可是度慢。只怕等大军来,肖雨尘尸体都凉了。
于是他将大军交给副将,自己单枪匹马的前往。
这就是一场交易,以命换命。
肖雨尘能活,他却要死。
当护送走肖雨尘,大军来到时。柳君炎身上已被插了八根枪,他咬牙苦苦坚持,等他的军队。不为活命,只为对他们下达最后一个命令。
副将道“将军临终前的最后一个命令,就是在你面前,他永远没死。”
每月一封书信,为的就是能让肖雨尘安心。
这封书信是由军中很多人一同书写,信中的一切口吻都是模仿柳君炎。若要问是谁告诉他们两人相处的细节,能做到欺骗一个人整整三年,这个人还是柳君炎。
副将说,柳君炎死时,用最后一口气,讲述了两人从初识,到他死的一切细节。不止如此,在两人刚刚认识时,柳君炎就把每天生的事用笔记下来。
他说,人在军中,指不定明天就战死了。若要让在乎的人安心,唯有活着。这种活着并非是本人非得活着,而是让那个人觉得自己还活着,这就足够了。
当一个一辈子的骗子,编织一个美丽的谎言,总比真相让人好接受的多。
而柳君炎,父母皆亡。要说这一世最在乎的是什么,一个是社稷,另一个就是愿意跟他到这荒凉边疆的肖雨尘。
在认识他的第一天,这个人他就骗定了。平安无事自然好,可万一有事,骗他总比告诉他真相好上千万倍。
肖雨尘“他就没想过,如果骗不过呢”
副将“公子,说实话。若不是因为那该死的月亮,你只怕现在也还沉溺在这场骗局中。”
肖雨尘“一辈子不可能的。”
副将很有信心“有可能。你可知,为了骗你,将军他不止有这一招。战事未完,骗你自然简单,只需一封书信。战事若完,他大可说他呆在圣上身边做守卫,皇宫可不是谁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那时也只需一封书信。若你有一天产生了怀疑,根据他的方法,我们会找一个与他身形一样的人,带一个面具说在战场上时毁了容貌,装出他的声音,一样可以骗你。”
肖雨尘闭上眼睛。
柳君炎的手段真的高明,若不是肖雨尘走时,把与自己形影不离的琴留在这里,给他当做一个念想,只怕真的就要被他骗一辈子了。
肖雨尘无比爱护自己的琴,好友的东西,柳君炎爱屋及乌,从前肖雨尘去哪里把琴留下,他就一日三次地擦拭。虽然是个音痴,根本不会弹,擦也就是保证不会留下一点灰。但如此用心,世间真的少见。
很久以前,肖雨尘刚和他到边疆,他力气大擦琴也不知道收敛收敛,又是一天几次,有次肖雨尘回来检查,现他把琴上的漆都擦掉了。
如此一来,他若活着,他的琴他必定会随身带着,就算不带,上面定然也不会有那么多落灰。
这场骗局最大的败笔,就是柳君炎没让人把琴扔了。
只要不舍得扔琴,就意为着必定会有露馅的一天。
这件事,流玉和妄幽也知道了。
流玉看向妄幽“这个结果,看你的样子,你早就猜到了”
妄幽抱着手“对啊。”
流玉微微垂了垂眉眼,问他“如果你是那柳君炎,你会像他一样当个骗子吗”
妄幽这下子迟疑了很久,他盯了流玉好一阵子,很久很久后,终于道“会吧。不过我肯定比他强,我要骗你那是分分钟的事。”
流玉感到有些莫名,心想,怎么是骗我呢明明让他代入的是柳君炎,他代入是代入了,可怎么把我也代入到肖雨尘的位置还分分钟,那么厉害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