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贺洲与桓奕找到巫山居时,酉曦也回到了流沧派,但他来晚了一步,流沧派已经被屠灭了,这个在仙门百家中毫不起眼的小门小派,全派上下加起来也不过一百人,但当这些人全都横躺在地上时看着竟然也这么触目惊心……
酉曦看到了老实憨厚的周师弟,看到了慈爱温和的季师叔,看到了古灵精怪的林师妹,也看到了严肃古板的掌门……每个人都死不瞑目,每个人都含恨而终,酉曦每见一具尸体内心的焦虑和恐惧就多一分,他怕看到那个人的面孔,怕到连悲伤都来不及感受,连痛恨都没时间清理。
八十九具尸体,没有那个人的……酉曦不知该高兴还是难过,他找不到他的小师弟了,在这么要命时刻。
尸山血海里酉曦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黎殷是掌门亲自捡回来的,掌门把他当儿子宠,应该说整个流沧派都宠他,这里没有他,说明他应该是被保护起来了,从这些尸体的集中程度上来看,他们应该是被围攻,从尸僵程度上判断这些人也没有死太久,短时间内黎殷跑不远,甚至可能重重围困下他根本跑不出去,指不定还留在这里的某一处。
想到这酉曦反应过来了什么,他立刻冲向了掌门房间里,一把掀开了床底,果然看到被绳子绑起来嘴里又塞了布的黎殷。
酉曦心里大石头落地,赶紧将人抱了出来,他的黎殷浑身抖,双眼无神,泪痕遍布整张小脸,酉曦去解绳子时看到对方被磨得鲜血淋漓的双手双脚只觉心疼不已,他拿出了对方口里的布巾,谁知对方掰着他的肩颈就咬了过来,那力道带着刻苦铭心的狠厉,酉曦脖颈很快便血流不止,但他浑不在意,只是抱着黎殷不停地安抚。
“好了,没事了,是大师兄,别怕,别怕……有大师兄在,别怕……”
大师兄三个字触动到了黎殷,他理智开始回笼,慢慢松开了口,茫然地叫了一句“大师兄?”
“是我,我回来了。”
酉曦小心翼翼地抹去对方脸上的泪水,可等对方真的清醒后他却被一把推开了。
黎殷抽出了他的剑居高临下地抵在酉曦还在流血的脖子上道:“你是魔!你!你该死!”
酉曦从那颤抖的剑尖看出了黎殷的色厉内荏,他苦笑一声说:“我是该死,你要杀了我吗?”
那剑抖得更厉害了,黎殷怎么可能对他的大师兄下得去手,他从前连对方手指划破一点皮都要心疼好半天,师门一夜之间被灭,他现在正处于崩溃的边缘,他怕这一剑下去,他就彻底疯了,他还有师门的仇未报,他不能疯!
“你不要……逼我……”
黎殷几乎是哭着说出这句话的,出口的那一瞬间酉曦就后悔了,他挥开了指着自己的剑,起身将黎殷搂在了怀里。
“对不起,一切都是我的错,你要打要杀随时都可以,现在放轻松一点,别崩着,我来了,你可以依靠我。”
那握着剑的手终于是垂了下去,却也不敢回抱面前这个人,他还是贪恋这一点温柔,他还是舍不得,放不下,他真的没救了……
酉曦等黎殷冷静了下来才结束这个拥抱,他看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心疼地抚了上去,黎殷已经没有力气躲了,他心如死灰般开口道:“流沧派已经没了,你回来干什么呢?”
酉曦手一顿,愧疚和自责席卷全身,他收回了手,郑重地又道了一次歉。
“你道什么歉?你本来……也不是流沧派的人。”
黎殷说这话时语气很平静,他在知道酉曦的真实身份后花了很长的时间去接受,才有了今日这份平静,但酉曦知道这平静是装的,否则他不会拿剑指着他。
酉曦没有戳穿,他只是静静地反驳:“我是,从你把重伤的我捡回来时我就是流沧派的人了,小师弟,虽然我是魔族安插在仙门百家的卧底,但我从来没有背叛师门,流沧派的所有事我都没有向上峰透露过,这也是我答应他做卧底的条件,你可不可以……再信大师兄一回?”
“……事到如今,信不信还有什么意义呢?”
“有!你只有信我才会依赖我。”
酉曦抓着他的肩说,“灭门之仇太重了,你一个人担不起,让我帮你分担好不好?我们一起将罪魁祸送去地狱!”
黎殷红了眼,他低下头愧疚地说:“可我连仇人是谁都不知道……师父一早察觉到危险就将我绑了扔在床下,又给我施了封印五感的法术,我连敌人的面都没见过,我不知道是谁干的,我只知道法术失效了,师父也没了……我真的好没用,我就是个废物!”
说着黎殷就要拿剑自戕,被酉曦眼疾手快地制止了。
他用怀抱禁锢住犯傻的黎殷,在他耳边再次安抚道:“这不是你的错,别怪自己,我知道仇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