撇开这点不谈,郁云还是想将郁双泽找回来,纵然他已决定顺应剧情替兄出嫁。只因他初到郁家,郁双泽是第一个给他无微不至关照的人,如亲哥哥般的相处大半年让他很难置之不问。
江开去而复返,见他面前的纹丝未动,眼神微动。
“让曲闲在雾廊镇做好准备,我不想让人知道我去了。”
郁云起身的同时取过放置桌上的帷帽,楼下的讨论没断,他不想坏了他们的兴致。
他做了遮掩,却忘了随他出来的江开。
苍莱镇谁人不认识黑衣阎王江开?那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高手,常年黑衣傍身,随郁云出入,好似与主人签订协议的剑灵,哪里有江开,哪里便有郁云的身影。
此人生平最听不得有人议论郁云,犹记得上次有人骂郁云像个娘们,转眼舌头不见了,场面血腥,下手狠辣,令人闻风丧胆。
是以当侃侃而述的酒客看见面瘫脸的江开惊得一口咬到舌头,疼到面目扭曲也不敢吭声。
在江开身后出来一道清隽身影,绣有郁家暗纹的月白衣衫衣袂翻飞,墨染般长随着他步伐轻晃。哪怕戴着帷帽,也能隐约窥见那张引人心生摇曳的脸庞。
他脚步轻盈,姿态优雅,走完最后一道台阶,似环顾四周,轻笑道:“我无意打扰,诸位继续。”
即便他声色空灵,勾得人忍不住想搭话,仍无人吭声,都在看江开。
郁云不过客套一句,丢下这句话便与江开迎着疾风离开酒楼,眨眼消失在纷飞不止的落叶中。
楼内人大气不敢出一声,不知过去多久,最先叨叨得酒客像憋坏似的长舒一口气:“娘的,吓死老子了。”
小二快尿裤子,哭丧着脸:“我都让你别说了,你还嘚吧嘚吧。”
酒客大大咧咧道:“不用惊慌,他不让江开动手便是不在意。来来来,咱们唠唠他去南川会做什么吧?”
这引出不少人的兴,酒楼又恢复先前热闹,哪怕外面狂风骤雨,也不曾影响分毫。
相隔三十里外的雾廊镇方才经过秋雨洗涤,路面泥泞不断,微风吹过冷意阵阵。
易容后的郁云将手里最后一颗糖送给跑过的孩童,转身带江开去往晚间留宿客栈,刚走两步,他扭头将江开从头扫到脚,映照烛光层叠的透亮眼里泛出沉思。
江开让他扫得浑身麻,麻着脸:“公子?”
“让曲闲给你换身衣衫。”
他说,特意补充了句,“不要黑色。”
江开皱紧眉头。
打走引路的小二,郁云脱下黑色披风,见江开还皱眉不解,无奈道:“你这身黑衣加这柄剑太有识别度,很容易被认出来。前两日酒楼那众人说得没错,认出你必能抓到我。”
和他安危挂钩,江开马虎不得:“我去去就来。”
郁云挥挥手,先倒暖茶驱驱寒意。
这家云来客栈离郁双泽曾出现过的地方相隔两条街,那地方看似鱼混杂实则密不透风,像他这等生面孔贸然入住,极有可能活不过当晚,为避免打草惊蛇,郁云想顺藤摸瓜。
在这之前先一步收到他师父来信。
郁云只得临时改变主意,带着江开先去郊外雾廊山。
深秋容易起雾,这让皎白月光下的雾廊山道馆披上了层神秘面纱,朦朦胧胧之中几盏明灯清晰可见。
明灯房内清桑道人披着外衣盘腿坐着,两步远外郁云低头跪坐着,见他被自己质问住又拒绝回答的模样,清桑道人觉得前几日吃芝麻养黑的打算又得作废。
“你以为曲闲行事真神不知鬼不觉?为师告诉你多少回,今时不同往日,要更为小心注意,至少在事情办成前不能再出意外。”
郁云耳朵听出老茧来了,不想维系好徒儿表象,往后坐自己脚后跟,懒洋洋道:“近来我时常怀疑件事。”
清桑道人直觉他狗嘴吐不出象牙,花白眉头抖了抖。
“你是景玉危师父吧?”
郁云问,“我没见过如此辛勤将徒儿往火坑里推的师父,如若有,那只能说明这位师父收到好处。”
清桑道人怒了,操起手边桃木剑就打:“胡说八道!”
郁云侧身躲过,笑容浅浅:“那师父你倒是说说为何替我爹出让我替嫁的馊主意,苍莱镇人人皆知我大胆妄为,不服管教。”
“为师用五行八卦为你推了一卦,半年后你将有命劫,事关生死,不想法子化解,你小命难保!”
清桑道人道,他对这关门弟子很是上心,不单因他是老友之子,更因郁云与他有缘。
郁云听罢难得没说话,算算时间,半年后正是原主妄想联手他人杀太子谋富贵,最后阴谋败漏的时候。
也就是说他师父出此下策是为救他命,殊不知原主正因此丧命。
当真造化弄人。
清桑道人不知他想到何事,只见他那双微弯似春日绚烂开在枝头的桃花眼眸起了层层涟漪,沾染笑意,弄得清桑道人莫名其妙。
“不相信为师?”
“哪有,我在想要是命劫过硬,愣是将南川太子克死了该如何是好。”
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当真一点没变,清桑道人没好气道:“那你多虑了,骤时不知你两谁克死谁呢。”
郁云弯了弯唇角:“那我好生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