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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夜潜深潭（第1页）

男子回头，看见林九眼神忐忑，便摸了摸她的顶以示安慰。“要不咱们白天再进来吧，”

林九看了看四周认真道，“这里本来阴气就重，晚上更加如此，若是遇到十分凶恶的情况，难免恶战，还是白天更好些。”

可秦悯只道：“不必。”

他的神识已经“看”

到那两个大家伙：水下的是只磨盘大的火焰龟，除了体型大以外，两只眼睛俱是银色的，不知有什么神异；6上的看起来像只鸣蛇，但背后的两对翅膀极小，应该是血统不纯或已经退化，问题不大。他年少时，像这样的上古异兽都是旁人做成标本或制成宝器捧来给他看的，活的还真没怎么见过，如今算是补上了这一课。而那十方水精灵也不算远，就在深潭的一处石窝里。这东西虽然看上去和水别无二致，实则质地厚重，同水并不相同。随着他们二人的前行，石壁上的水从一滴一滴的流下来逐渐变成了滴滴答答的水帘，秦悯便撑起结界将他们二人罩在里。山洞里早已不是回环曲折的模样，里面的空间越来越大，有些石厅甚至大到能放下一整个照月楼。石厅连通的巷道非常多，但洞中已经没有什么植物，所以林九也无法获知详细的路径，然而秦悯每一步都走的笃定，似乎根本不需要她指路，她便猜想他定是用自己的方法已经知晓了水精灵的具体位置。但林九十分不爽这种耳目闭塞的感觉，于是也小心翼翼地散开神识。不过她的神识范围有十分限，待走到一处转弯的地方，男子忽然停住了脚步熄灭了火把，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感到识海中一阵彻骨的寒凉。到了！鸣蛇这等上古妖兽的血统不凡，便是在休息时威压也甚重。林九修为还浅，识海被寒意这么蓦地一刺，便有些眩晕，身体不由自主的往一边倒去。秦悯注意到她的不对劲儿，赶紧伸手将她揽过来，护在怀里。林九脑袋抵在他怀里，熟悉的草木气息让她很快就恢复了意识，她抬起头想跟他道谢，但才启唇就被对方捂住了嘴。秦悯对林九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出声。其实他并没有非将那水精灵收入囊中的意思，来此处也不过是为了涨涨见识，他一个人向来是来去自由，所以根本没考虑到会对林九这只小狐狸造成什么伤害，但此时他却隐隐觉得自己有些失算。他打算先把林九带出去，然后一个人去取那水精灵，于是半抱着林九往外走。林九被拖着往回走不免有些懵，从前主人寻宝向来都是一副“来都来了，不拿到手怎么行？”

的态度，不管是对她还是对两个徒弟都是要他们全力以赴，所以到这会儿她是绷紧了神经，想着和里面的这两个家伙一场恶战。可这不战而退又是什么意思？他们一直走到最开始的那个石厅，秦悯放开了林九，并将那夜明珠一并塞给她道：“你沿着原路去外面等我。”

说罢便要转身回去。林九虽然知道他的意思，但还是本能地拉住了他的袖子。“你，要自己一个人去？”

夜明珠的幽光之下，他的眼神清澈如镜，带着些许的安慰之意。林九大概是被那漂亮的眼神光所蛊惑，心中义气顿生，她道：“你去我也去，我也想看看那里面有什么。”

秦悯听她如此说，便有意吓唬她道：“是火焰龟和上古鸣蛇，都是比你大许多的妖兽。”

不管是火焰龟还是鸣蛇，在这山洞里趴了这么久，想必不是什么头脑好使的家伙。林九这样想着，嘴上便道：“那更应该看看，说不定我还能同它们交流一番。这么说着，她真的愈好奇起来，于是拉着男子往回走。秦悯则看着眼前这个春樱一样的小姑娘，眼里有着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温柔。两人又走回之前的位置，这一次林九完全没有被那妖兽的威压影响。她自己以为是有了防备的缘故，但实则是因为秦悯放出了结界。对于这么两个大家伙，自然是智取为上，林九眼珠一转便计上心来，于是小声在秦悯耳边道：“我们兽类向来是先分辨气味儿，再分辨声音，最后才用眼睛看，我这里有个主意，就是恶心些，斋主要不要听？”

秦悯大概猜到了她说的这个主意，不过是想确认一下，于是点点头。“我们可以找到他们的粪便，然后……游上来的时候身上就干净了，到时候只要跑的够快就行。”

林九一口气说完自己的想法。“障眼法？”

秦悯用三个字就概括了整个计划。林九愣了一下，然后还是点点头。“也许不用那么麻烦。”

他先是和林九拉开了一些距离，然后上下将她打量了一番，林九不明所以，只任由他打量。“把鞋脱了，变回原身。”

他命令道。于是瞬间少女不见了，地上多了双鞋和一只毛团子。秦悯抱起小毛团子，然后把自己的鞋子也脱掉，接着从怀里掏出两张符纸一样的东西，那并非两张方方正正的符纸，而是两个小腿高的纸人。秦悯展开轻轻一抖，就见它们飘飘荡荡落到了地上，并在落地的瞬间像是突然有生命般开始四处走动。两个纸人在结界中这儿走走那儿走走，最后走到那两双鞋前跳了进去。林九眼睁睁地看着鞋子中的两个纸人不断变化变化——先变大，再变厚，最后变成了同他们身高长相都完全一样的两个人。小狐狸虽然被秦悯抱在怀里，但看着黑暗中这个眼神呆滞的自己，还是被冲击到了，一时害怕的勾着他衣襟直往里缩。秦悯安抚般地拍拍她后背，小声问道：“晏晏，会凫水吗？”

林九觉得毛耳朵酥酥麻麻，轻轻地哼唧了一声。“一会儿进到深潭里，我去对付那个老龟，你拿到东西就赶紧跑。”

小狐狸仰起头看他，一双蓝灰色的眼睛漂亮的如同两颗宝石。男子想了想，又从怀中摘下一条细细的链子挂到她身上，“戴好这个，不论身后生什么事情，只管跑，不要看。”

说罢，他便运转起灵力，驱使着两个纸人往深潭边走去。林九被他按在怀里，看不见动静，只能听见声响。两个纸人脚步很轻，便是她耳目聪明也只能听见一点细微沙土摩擦声。它们走到一个地方就分散了开，鸣蛇似乎是感受到了它们的存在，背后的岩石开始微微颤动，水珠从石壁上啪嗒啪嗒争先恐后地掉下来。紧接着是“咚”

的一声，有什么重物被扔到了水中，同时巨大的水花声响起。鸣蛇大概是被彻底的惊醒了，朝着周围一通乱舞。随着它的腾挪动作，洞内水珠乱飞，林九初时只能听到如同铁链刮过石头的声音，随着三个声源移动度的加快，“哗啦哗啦‘的水击声越来越响，洞内的土石也开始簌簌下落。“要走了。”

秦悯的声音忽然在头顶响起，他脚下生风，林九只能看到黑暗中几个红红白白的影子掠过。上古妖兽体型巨大，即便是无法看清对方全貌，但它动作起来依然让人觉得逼仄和窒息。那鸣蛇粗壮的蛇尾拍向水面，引起巨大的水花，出的声音在山洞中回响不绝，林九才刚运好气，就随着秦悯“扑通”

一声坠入了水中。她感到抱着她的手松开，连忙运起爪子不停向下刨腾，并展开神识确定水精灵的精确位置。这深潭中水质清冽，虽然水精灵外形透明无暇，但其中的灵气深厚，林九这等天地造化很容易就现了它。找好了方向，她也顾不得那火焰龟出的一道道水波的挤压，直接运转起周身灵力往那处使劲游。这深潭至少得有百十来米，水下的空间远比6地上露出的那一点大，林九游了一段便觉得自己的度还是太慢，于是化为人形，同时从袖中对准水精灵一旁的石壁射出一道带着极细丝线的陨铁箭头。这陨铁箭头算是林九的秘密武器了，不经意间能做许多事情，但她并不常用，所以步重臣虽然知道她有这么一个小玩意，但并不知道这东西的坚韧程度和杀伤力。那箭头射入石壁之后就变换了形态，尖端像一朵莲花一般散开，牢牢地固定在了石缝里，然后林九抓着丝线的另一边快冲向水精灵。待她来到装着水精灵的石窝处，便清晰地看到水灵精的一部分就嵌在里面。林九用手使劲将水精灵这堆无形无色的东西同那石头分开，但不过几下，她就现短时间内完好的将这宝物弄出来太不现实，要想快离开只能是将水精灵同连着的那一部分的石头一块带走。黑暗中的深潭寒冷无比，她使出全身的气劲不断向那石头切割，甚至周身都带起了一片泥沙，好在水中的石头大多数质地偏软，不多时那水精灵就同一部分石头被剥离下来。拿到了水精灵，林九也不敢停留，抱着那脸盆一样大的东西快向水面游去。只是她毕竟带着这么个大玩意，上升的度便不可能快起来，更糟的是她觉水中温度越来越低，逐渐影响到了她的上升度。这样不行。林九仰头望向那黑漆漆的水面，脑子里飞地计算着：她袖中的丝线有二十丈，但她的气剑只能打十丈内的东西，剩下十丈先不说够不够到洞顶，她现在的灵力够不够一次十丈的气剑都难说。她心中焦急，连自己身上因为寒冷地打着抖也没有察觉到，只用神识在周围快地逡巡。神识扫视之下，她现自己脖子上细细的链子正散着灵气，于是忍不住低头探查。这一看，眼神便不由地扫过水精灵。对了，水精灵！水精灵中灵气深厚，借一些来用不就行了。想到这儿，林九心中不禁雀跃起来，然后她完全的闭起眼睛，运转起丹田用全身经脉疯狂地吸取水精灵中的灵气。虽然那灵气和寒潭一样冰冷，但林九只感受到了经脉中疯狂涌动的能量，再睁开眼的瞬间，她猛地向上射出袖中之物。黑暗中，只见一个着幽蓝色光芒的东西破水而出，直直地射向洞顶。在水花的“隆隆”

声和金属磨砺沙石的声音中，箭头插入石缝出的“咔嚓”

声可以说是细不可闻，但随之一个人影带起一大片水珠也快地冲出了水面。林九满以为自己出水就是结束，然而没有了浮力，她怀中的水精灵瞬间就变得十分沉重，价值观那洞顶岩石的结构并不算十分致密，猛然承受如此重量，一下子就裂了开。电光火石之间，猛然感受到了丝线的松动的林九再次射出箭头，而且这次她看准了位置，将箭头插在了岸边洞顶的一处石壁上，那丝线连着的机括再次运行起来，带着她飞到了岸上。林九毕竟是只狐狸，眼神不仅比人类好上许多，在黑暗中也可视物。飞向岸边的短短几息，她便瞧见正下方一条长约十丈的可怕大蛇。那大蛇正扭作一团撕咬着什么，周围泥水飞溅，石壁尽裂，林九也不敢多看，一踏上地面就向来时的路飞奔而去。然而那水精灵实在是太沉，即便来路回环弯曲，林九背后的枭叫声依旧越来越近。不得已，她只能再次从水精灵中吸取大量灵力，脚下生风地往洞外跑。大概是那鸣蛇体型太大，终是无法钻到蜿蜒曲折的山缝之中，所以不久林九背后飞沙碎石的声音就渐渐远了，前面也慢慢透出光亮。外面天光大亮，林九站在山洞下面的林子里时还有点恍惚，只有怀中的水精灵提醒着她刚才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她气喘吁吁地转过身往那黑黢黢的一线看过去，那里没有异动，平静地犹如一潭死水。头顶天晴日晏，飞鸟盘旋，一切似乎都是那么的寻常。林九时而看看天，时而看看山洞，小半个时辰已经过去了，那里还是没有丝毫动静。忽然耳边穿来嘶嘶的声音，她下意识地浑身一抖，然后有些僵硬地偏头看过去。在她身侧的树枝上，一条红色的小蛇正嘶嘶地吐着信子，那只是一条普通的花蛇罢了，用气剑一戳，不到三尺的小蛇就“啪嗒”

一声落到了草地上。不过这小蛇的出现倒是提醒了她，于是她赶紧撕下裙摆将怀中冰凉的水精灵包裹住。然而秦悯还没有出来。林九从没在寻宝的过程中遇到这种情况，一时迷茫不已。她和步重臣有契约连着，只要不是隔得不是太远，总是能互相感应到的，起码灵力高低、是死是活是能感受到大概的。但她和秦悯之间没有任何联系，分开了就像断了线的风筝，变得无影无踪。脖子上的链子早就没有灵力的波动了，林九甚至还不知道这个链子是干嘛用的，只能看到它在阳光下闪着细细的粼光。又过去一刻。林九终是无法放任自己在这山林里傻站着，她在原地迅刨了个坑，将水精灵放进去埋好，又在上面压了好几块小臂长的石块。做好了这一切，她便折返到那个山缝入口处。入洞后依然先是迂回曲折的一人小径，然后是逐渐宽阔的一处石厅，穿过石厅，远处忽然传来隆隆的轰鸣，林九站住脚，但也只犹豫了一瞬，终究还是往那出声响的地方跑去。洞顶上的泥沙石头又开始扑簌簌往下掉，林九用双手挡着头顶往前面跑，刚跑出第二个石厅，她就被人一把迎面抱住。是斋主！还没等她多想，秦悯就带着她一路狂奔向洞口方向。即便秦悯与林九的度已经够快了，但身后的泥土沙石还是以迅雷之势在临近出口的时候赶上了他们二人，随着“轰隆”

一声，林九和秦悯被身后的东西顶飞了出去。阳光下，狭窄的洞口被瞬间撑大，泥土、水流一下子从那里面喷涌出来，然后是一个深红色的狰狞蛇头。林九被甩到了一棵树上，不过她身形轻盈，在空中就改变了自己下落的姿势，所以没受什么伤。而秦悯护着她，借助灵力也稳稳地落了地。那巨蛇在冲出洞口的瞬间已经是死了，林九回头，只见那巨大的猩红色头颅无力地耷拉着，长长的蛇信露在外面，下面是红色的泥水在蜿蜒。她浑身一震，然后轻轻咽口唾沫，这才现自己的嗓子干涩的疼。再看向秦悯，他那向来飘逸的苍色衣袍如今下摆也沾了土，不过两只袖口还是那样蓬松雪白。视线再往上，他的表情一如既往的舒展，只是一双眼睛似乎和刚才不大一样——比平日里大一些，眼尾微微上翘着。林九眨眨眼，想努力看清一些，但再看过去又觉得和之前一样。男子走到她面前，逡巡地看过了她全身。“有没有哪里受伤？”

“没，没有。”

林九惊魂未定之下本能答道，却见男子蹲下身掀起了她的衣裙下摆。她裙子最外面的下摆只剩了半幅，里面雪白的一层也沾了一层土，凄凄惨惨地垂在赤裸的脚背上。袜子也早已不知道哪里去了，虽然上面还是雪白的一层，可侧面又是土又是血的，有红色的道子委委屈屈地从底下钻上来，让秦悯觉得碍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