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鹦哥还是不信,还质疑道:“那我爹应该喜欢我呀,我比那些女人都小,知道的肯定没有她们多,但我爹每天见我的时间还不如那些女人长。”
林九头一次觉得自己可能不够伶牙俐齿。然后她想了想,道:“那应该是你比那些女人知道的多,有些人别看岁数大、活的久,但都是日复一日的重复,不如你这个小孩也是正常的,毕竟你祖父是城主呀。”
小男孩听了也觉得很有道理,于是道:“这倒也是。”
林九看着他的骄傲了起来,忽然心生一计,对他道:“既然你也不知道自己的事情多不多,不如讲给我听听,我帮你看看你知道的到底够不够多。”
这鹦哥到底是个七八岁的孩子,心里哪有那么多弯弯绕,听了林九这么说,当即道:“好啊,你长得这么好看,正好也可以比比是不是越漂亮的人知道的越少。”
我谢谢你哈。林九心里都快要把白眼翻上天了,但嘴上还认真诱哄道:“那不如这样,你说一件你觉得别人不知道的事物,我说一件我觉得别人不知道的事情,咱俩比比看谁知道的多,怎么样?”
她本来还怕这人类的小崽子不同意,谁知对方竟一口就答应了下来。她不知道,这个时期的小孩子最喜欢同人比较了,听她这么提议,哪会反对呢?于是一大一小就你一言我一语地比了起来。林九说出这个提议的时候,心里就是有把握的:只要她随意地将森林里那些动物的怪癖列一列,这个小孩儿就是完败。而事情的展也如她想想那般,不过才说了十来件,小男孩就有些词穷了,倒是林九,知道了些城主府不太为外人知晓的事情,比如城主嗜甜,秋天里每日都要吃一个柿子啊;比如他二叔卫安,虽然体弱,但剑术是一等一的好啊之类的事情。俩人说到第十八件,鹦哥已经词穷了,林九便启他道:“我听说咱们城中最出名的是天虚镜,就在你们城主府里,不如你说说那天虚镜的事情。”
“天虚镜?”
鹦哥摇摇头老实道,“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林九心里焦急,但嘴上却装作浑然不在意道,“那你可就输了。”
鹦哥却道:“不过我知道我家有面看不到的镜子。”
这话让林九的一颗心陡然一凛,不过她还是按捺着情绪道:“小孩儿,说瞎话可不是什么好习惯,要不你直接认输好了。”
鹦哥不乐意地提高了声音道:“我没说瞎话。”
他这一声引起了跟在后面的那个丫鬟的注意,对方连忙急急忙忙跑过来道:“小少爷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事情?”
林九笑着同她道:“没事,我们在说笑着玩儿呢。”
鹦哥也道:“是,我们玩儿呢,你退下吧。”
那丫鬟见两人都没事,便依言又退到了刚才站的地方。林九背对着那丫鬟,伸出右手食指对着小男孩在嘴边比了一个“嘘”
的动作,鹦哥会意地点点头,放低了声音道:“我没瞎说,我家真有一面看不到的镜子。”
林九于是问他道:“既然是看不到,你又是怎么知道有这面镜子的呢?”
鹦哥的小脑袋放低了一点,瞟了瞟四周,然后才道:“我摸到过。”
林九微微睁大了眼睛。小孩接着道:“我爹说带我出去玩,可他光顾着喝酒,所以我就偷偷溜回家了,我去了个总不让我进的地方,结果碰到了祖父……”
他正说到关键时刻,忽听附近有人喊“鹦哥?鹦哥?你在哪儿呢?”
,于是接下来的话便被打断了。二姑娘卫杨带着一个丫鬟匆匆赶过来,看见小男孩,连忙冲过来道:“又乱走,去哪儿也不知道跟我说一声。”
然后她又抬起头对林九道:“真是麻烦姐姐了,跟了他这一路。”
说完,便拉拉扯扯地带着鹦哥回去了,再没理会林九。林九并没有跟上去,而是看着这一行人走远了,一个人慢慢往反方向游逛。这人类的小崽子虽然话正说到关键的时候被拎走了,但到底也说出了些有用的东西:大概那天虚镜在城主府中并不叫天虚镜,而是用另外的名字代替了;那镜子也并非没有实体,而是被什么密法隐藏或是混淆了,但总的来说,这件宝贝还是待在城主府的,而且一直在被人使用。何家这院子又大又曲折,林九一路走到何信信带她上过的木桥,也只遇见了两个端着东西的丫鬟。她刚才听何信信说桥那边可以通向男客那边的亭子和水榭,便想着走近一点,看看男客那边在干什么。她想看人群里的奉载玉,看他低眉微笑,看他对答如流,看他轻巧地挑眉。只可惜他不能以真面目示人。不过那也无妨。即便是在名为秦悯的壳子中,他也足够熠熠生辉。林九走过木桥又往前行了一段,不时有下人从她身边经过,待看到她的时候,目光都不由自主地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没戴幕笠。依着往常的经验,这样极易招惹麻烦,是以林九果断转身,决心打道回府。但有些人偏偏就这么倒霉,你不去找麻烦,麻烦反而会来找你。她不过才走出七十来步,忽有人从后面闪到了她跟前挡住了她的去路。“诶?你不是何家的小姐?”
那人定睛瞧了一眼道。他不认得林九,但林九一眼却认出了此人——这不是醉城那个纨绔吗?“我不是。”
她只说了这一句,就闪身继续往回走。袁安在原地愣了一会儿,继而跟了上去,口中道:“这位小姐,你等一下,我有话问你。”
林九听到这一声喊,走的更快了,但身后之人犹不死心,几乎是小跑着来到了林九身侧。于是两人就这么并肩行至木桥。期间有下人经过,低着头也要偷瞄他们两眼,这让林九对身旁这人的厌恶达到了顶点。她在木桥下的树荫里停住脚步,接着退后一步拉开与对方的距离,不耐道:“你又是哪里冒出来的登徒子,追我做什么?”
“我?登徒子?”
袁安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这里除了你,莫非还有别人?”
林九冷冷地道。袁安却嗤笑一声,上下打量了林九一番,继而道:“你不是这何府的小姐,你是谁?”
林九眼皮都懒得掀,淡淡道:“我是谁都不关你的事,你还是趁早离开,也省的我再动手。”
这袁安身后两步之遥的地方就是流水清溪,里面白色的石子反着粼粼的波光。袁安听了哼笑道:“哎呦,你一个丫头片子,莫不是能打我一顿?莫不是看我如今只有一只手能动,就敢口出狂言了?“林九原本都没正眼瞧过他,哪里知道他上上下下有什么不妥,听他这么说,反而注意到了他吊着的右手。原来这就是奉载玉说的“不会好过”
。她心里暗道。“看什么呢?问你话呢?”
不知是不是因为折了胳膊的缘故,袁安口气恶劣,比之前在醉城的时候跋扈许多。林九不愿理他,转身欲走,对方却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一男一女在树下拉拉扯扯,林九用后爪都能想到被人看到了会说成什么,于是她猛地将胳膊一甩,那袁安立刻就被她甩脱,后心撞在了桥柱上面。林九以为对方这样就会有所忌惮,哪曾想过袁安这些日子接连被人教训,心里早就攒了一口恶气,是以这一甩反而激起了对方的凶性,让他不但没有消停,甚至还飞扑过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