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花家这个大宅门里生活多年,无论是内宅争斗还是外庭夺权,她花春想都见过太多太多,若她还是是十来岁时候,说不定就会相信了二堂嫂这番说辞。
只可惜啊,她早不是十来岁的无知孩子了。
“事急,春想先谢过二堂嫂这番好意,”
花春想回握二堂嫂的手,诚恳态度中带着两份愧疚,道:“奈何此番我只能辜负你的好意了,你也知道家里若闹起来将会是什么样子,我眼下无暇自保,二堂嫂这份情我承下了,咱们这就去和万堂,莫去迟了让他们再抓着把柄为难你,你也知道,三婶那人最爱磋磨别家孩子了!”
说着,花春想拉上二堂嫂就往和万堂方向走,却又被二堂嫂反手拉住,再劝道:“长姑母和离的事家里人都已知晓了,他们趁此时前来,必不肯善罢甘休,你自己断然是压不住的,不然,不然差人去找容大东家来罢!”
“家丑不可外扬,作何还要惊动旁人?我家的事,自当由我们自己解决……”
花春想几乎想也不想张口就否定二堂嫂的话,拉着对方就奔和万堂而去。
和万堂,恁多吃人不吐骨头的妖魔鬼怪在等花春想自投罗网,然而这丫头就如此大摇大摆地赴和万堂去了。
被花春想拽着走的某个瞬间,二堂嫂竟在这个平素里性格糯软脾气温吞的小姑子身上,看见了人花龄的影子。
西院不算太大,故而和万堂距花春想起卧居并不远。
她拉着二堂嫂很快就到,然则未进门就听见里面传出的各种声讨。
西院当力的小厮们已经都来了,人人手里拿着家伙,借着扫雪的由头将其他几房带来的下人挡在外层。
“姑娘您怎么独自来了!”
正朝这边过来的穗儿忙将手里家伙什扔给旁边小厮,过来拉住花春想,将人往外推,低语道:“这回真的不妙啊,您赶紧离开花宅,奴婢已安排……”
“啊——”
一声猝不及防的惊叫声吓住穗儿推花春想的动作。
寻声望去,现竟是二堂嫂在推搡中滑倒在地,偏偏她身边未带丫鬟婆子,周遭都是小厮们,花春想二堂兄又是个极其小心眼的善妒男人,众人愣是无一个敢伸手扶她起来。
二堂嫂向来娇弱,抬起擦破皮的手指着花春想,大声哭道:“我不过好心去请六妹妹过来,你不想进和万堂不进就是了,作何要将二嫂推到地上呢?!”
现场被二堂嫂方才的那声惊叫吓得寂静无声,这几句指摘更显得声音洪亮,花春想摊手,百口莫辩,和万堂里的诸位自然被惊动。
一帮男女老少争相从和万堂里涌出来,生怕迟半息花春想就会凭空消失般。
“小春想休走!”
身形消瘦的为者率先冲过来,乃是花春想二叔父,呵斥道:“今次我们来西院是有要事与你母亲商议,你本小辈,我们与你说不着,奈何你母亲不在家,此事便由你当罢!”
“二舅舅年岁大了,莫要如此火爆脾气,对心脏不好,”
花春想拨开挡在身前的穗儿,改换掉往日用的“叔父”
称呼,笑盈盈道:“我昨日落暮时分才从容家来,今日朝食都尚不曾用过,还不知外头以及几个院子生了何事,既牵扯到二舅舅、三舅舅和四舅舅……呀!”
扮猪吃虎的小丫头以帕遮嘴,好一副单纯又无辜的诧异模样:“能同时牵扯三位舅舅的事,想来必定不会是小事!二舅舅当真要让我这个外人来当事么?”
先用“舅舅”
的称呼将自己与在场几人的关系梳理清楚,再拿出自己容门花氏的身份来撇干净与花家这几房人的亲疏关系,花春想开口就是一番和和气气的客套话,却无比管用地噎了在场众人一道。
不少人面面相觑——以往那个娴静乖巧的小春想,何时变得如此伶牙俐齿了?
花老二混迹商行多年,吃过的盐多过花春想走过的路,自然也非寻常善类,微微一愣便很快反应过来。
只见他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捻着修剪漂亮的美髯,冷着脸气道:“你父母已然离异,你又唤我声亲舅舅,你母亲当年是招赘的你父亲,本就不曾离开过花家,她是花家人此事无疑,是以,她之事由你这个独生女儿来当属天经地义!”
一番理直气壮的慷慨陈词后,见花春想露出难以招架之态,花二爷心想,这丫头即便嫁了人,可到底也还年轻,欠些火候。
遂放软了原本强硬的语气,态度近乎慈祥:“小春想,数九寒天,外头太冷,不若随我们到和万堂里详谈,左右这是在你们西院,你还怕我们这些长辈欺负你不成?”
花春想两手抄在宽广袖子里,心中方有片刻犹疑,手掌已沁上层薄薄汗水:“我——”
“姑娘……”
穗儿轻轻拉住她衣角,暗示不能进入。
在这些事面前,花二爷等人与花春想是有着相同血脉的人,薛妈妈几个只是花春想的奶母和仆人,两方相比,虽然薛妈妈等人与花春想一条心,她们却因身份问题而无法为她出头平事。
是以,就算薛妈妈几人怕花家那几个狼心狗肺做出什么伤人的歹劣事来,她们眼下也是束手无策,只能多拖几息是几息,盼望着快些有人来助她们家姑娘离水火。
犹疑之时,花春想余光瞥见不知何时从地上起身的二堂嫂,尽量放松神色,将一些场面话说全乎,道:“方才二嫂向我求助,言二舅舅和二舅母被有心人给唆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