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上次被李浔带去见小香之后,他便常常如此,像是被反绑跪坐在行刑台上,刽子手的刀已经高高悬起,喷洒的酒气漫在四周,他不知道刀什么时候落下,却也没有反抗的能力。
于是李重华决定去见见子卯,多少也要问一些东西出来,否则心下难安。
只是刚刚出了他的院子,就碰上了急匆匆赶来的念生。
“公子,公子!”
念生的脸皱成了一团,见到他之后惊了一下。“哎呀,公子你怎么出来了。”
他往旁躲了一下,“我要去见见子卯,你且让我去。”
“公子见子卯叔是做什么呀?”
念生抓耳挠腮,“这这这,子卯叔叫我让你好好地在房中休息呢。”
“休息?”
李重华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何故多来说这么一句?是出事了,对不对?”
他想到了什么,一惊。“是李浔有难?”
宫中,宫中确实是个不祥之地。
“不不不,不是,老爷哪能有什么事儿啊,公子你别自己吓自己。”
念生叹了一口,似乎有些纠结,最后还是咬咬牙,一下狠心告诉了他。“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好吧,是大事儿,但其实不关我们的事儿,哎呀,其实也关我们的事儿……”
李重华被他这一番弄得心急,想到好几日未见的李浔难免有些担心。“你且说是什么事儿就行!”
念生跺着脚又是哎呀了几声,“就是昨夜啊,又有人上了那个秃鹫山,就在护城河淹死的那个李大壮在死之前上过的那个,然后在山里头现了一个万人白骨坑。
“你说现就现吧,但是不过几个时辰就不知道怎么传起来了,说那些都是东厂杀的人,都是些没犯罪的好人,东厂怕顶罪,就挖了个坑洞将尸体抛了进去。
“这不是,一众人就找上门来了。往日里走都不敢往这边走,这次仗着人多,开始往掌印府门口泼黑狗血了,还叫我们偿命呢!
“子卯叔怕公子你被伤到,所以让我来看看你。”
李重华听得这些话,一口气下去了,但另一口气没上来,他软软地靠在了月洞门上喘了几口气,问念生。“万人白骨坑?”
“是,说是秃鹫山被掏空了,然后里头埋了厚厚的一层白骨。”
念生说着还搓了搓自己的手臂。“那鬼火荡啊荡,是冤死的,死不瞑目啊!”
“这天子脚下、京都城内,竟有这样的事!”
李重华不忍地闭上眼,压了压涌上来的酸涩。“那可是活生生的人命啊。”
念生大抵是不知道说些什么了,在一旁哎呀哎呀地绕圈。
李重华闭目忍耐了一会儿,知晓此刻不是任由自己情绪作祟的时候,只得让那些愤怒与不忍都压了下去,复又睁眸看着念生,问:“所以此刻仍有民众围在府外不肯散去?”
“是,都还在呢,好几个小厮都被打伤了。”
“此事当请大理寺、东厂与锦衣卫一同查案。”
他撑起了自己的身子,咬了咬牙。“你去唤人从侧门出去,然后去请大理寺卿宁渊,就言此事幕后主使欲意嫁祸于东厂从而脱罪,让他来……让他来查一查。”
念生有些犹豫。
“我自会去与子卯说。”
李重华叹了一口气。“你做这些,总是不会出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