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看中了你的家世,将你拉入乱局,永靖侯府自此便只有成王败寇这一条路可选。输了,便如同你姑母一般,白骨一具、红颜成灰。你若能助萧家闯过这关…”
太皇太后手指东方,德辉殿的金顶之上的飞龙在月光下栩栩如生。“来日…”
不言自明。
太皇太后说了这么多,便是为了笼络住她,为自己所用。沈明娇狠狠掐着自己的手心,深吸一口气,按耐住喷薄欲出的悲惶愤懑。警醒拒绝道:“臣妾自认资质平庸,姑母当年做不到的事,臣妾也做不到。只想在宫里平平安安地了此残生,不敢指望来日。”
“悲喜自渡,宫里的女人,不一定要圣宠,却一定要有用。”
太皇太后碰了个软钉子,也不恼,歇够了起身向仁寿宫去,仍是笑语风声,字字玑珠:“哀家知道,皇帝悄悄派了永靖侯前去江南,去查萧家…但你可知道,萧家也有太宗皇帝钦赐的铁卷丹书?这次,你父亲怕是要败走一趟了。”
“哀家养出来的孩子,最清楚不过。不信咱们走着瞧,他薄情、狠戾、弄权,与他父亲一模一样!”
太皇太后收敛了笑意,言语之中带了几分凄惶,握住她的手,动之以情道:“皇上表面上是以你沈家为重,实际上却是磨刀霍霍,操纵着世家互相残杀,削弱世家对朝政的影响力,狡兔死…”
“哪朝无冤狱,科举之事说大可大,说小可小。皇上便是念着您的提携之情,也该放萧家一条生路。”
再长的路也有走到尽头的时候,说话间便到了仁寿宫门前,沈明娇打断了太皇太后的话,目光澄明,展颜道:“臣妾不懂…太皇太后,您。。。到底在怕什么?”
“你…”
太皇太后语塞,不曾想她话锋一转,快刀剪乱麻,瞬间便握住症结所在。
“今夜的话,臣妾权当未听过。”
沈明娇福身一礼,再抬头又是那副令人挑不出错处的娇美笑意。“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夜深露重,老祖宗早些歇息。”
“主子,懿妃是拒绝了咱们?”
郑姑姑上前扶太皇太后回去,悄声道。
“能屈能伸,对自己也狠…”
太皇太后看着沈明娇渐行渐远的背影,月光破云而出,冷冷清清落到人身上似要羽化登仙似的,轻笑一声:“倒是哀家小瞧她了!”
这厢,沈明娇转进御花园,见四下无人扶着假山石狠狠地喘了几口气,似要将胸口浊气一吐为快。冷风入肺,不妨被呛得疾咳不已,眼泪也飞了出来。
“主子!”
观棋不住地替人抚背,到底还是年轻,哪里见过她这样,急得眼眶都红了。“主子回宫吧!”
“长乐殿那边可散了?”
“散了…”
“走!”
沈明娇接过手帕,覆在面上冥思半刻,拿起擦了擦眼泪。再抬头,巧笑倩兮的眸子里不声不响地生出了几分狠意。
宴饮方歇,整个宫城复又浸入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