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成将连生嫂送到门外,回来时见春福拿着衣裳往自己身上比对,轻笑一声:“明天再换,我把蘑菇和果子匀了些出来,明天带去给大哥和大嫂,只怕讨人嫌,我再去王麻子那里割一刀肉。”
春福心里不乐意,大哥他们都是吸人血的怪物,季成一年也赚不了多少钱,哪有那么多给他们送,不满地嘟嘴:“自己吃,不给他们,他们不好。”
季成心里也不乐意,只是这是规矩,春福出嫁受了委屈,虽说他们不在乎那些虚礼,只是回门是大事,就算是装也不能把关系给搞僵了,劝道:“礼数不可废,忍一忍就过去了,大不了我们早点回家。听话,不要让人家笑话。”
只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大哥大嫂对他们热情了很多,才进院子,张岩欢快地迎上来,这会儿的他才像个孩子活泼:“姑姑,娘做了很多好吃的,还炖了肉。咦,姑父也买了?”
春福向他眨眨眼,将篮子里的果子递给他吃,张岩心领神会,贼笑着吐舌,姑姑装傻的事儿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李秀娥听到声音掀起帘子,笑着看向两人,见春福穿了身干净的浅色布衣,很快收回视线,一副和蔼可亲地模样:“来了?快进来吧,你大哥刚还说让我出去看看你们来了没有,这下倒方便了。”
随后看见季成手里提着一刀肉,笑容泛得更大:“来就来,一家人这么客气做什么?”
春福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也没见得你能让我们把肉提回去,谁都明白心里一旦有了隔阂不管怎么亲近都难以改观。
几人在饭桌旁坐下来,桌面上摆放着一碟卤花生米,一盘青菜,一碗炖肉,碗里漂浮着难得一见的油花。张岩和张桐看着吞口水,别说小孩子就连大人也馋得很,这日子越难过了,有的人家一年到头都买不起一点肉。
李秀娥现春福不过嫁出去才几天脸色好看了很多,不像以前暗沉没精神,她转头看季成时皮肤出让人眼前一亮的光泽,这个傻子倒是有福气,瞧给滋润的。
春福听他们一开始还是闲谈村里的事不知怎么就变了味道,话里话外都是哭诉自家日子有多难熬,好一阵儿春福才听出大哥潜在的意思。原来是张桐到了该入学的年纪,家里拿不出那么多钱来,倒不是明着要而是说借,借了还不还,什么时候还又是另一回事了。
春福在心里冷笑,想来是那天知道季家有宝贝,打着想蹭点好处的主意。她转眼看向张岩,他安静地坐在那里一下一下地拨拉饭,整个人身上都满是失落,这个孩子也是不容易,大哥大嫂把最好的都给了小儿子,这种偏心真让人心寒。
“小桐很听话也懂事,去了夫子那里我也放心,要是往后能中了功名咱们两家都跟着沾光。”
春木夹了块肉放进嘴里,腮帮子也跟着动,脸上带着让人不舒服的笑。
季成只喝了点汤,闻言问道:“张桐还小一些,倒是张岩的年纪够了吧?我也没读过书,对这事儿也不懂。”
春木咧嘴一笑:“当初我倒是想念书考功名,奈何念不起,如今把希望都放在张桐身上,至于张岩,他性子木讷不如张桐活络,在家里帮着种地就成。只是家里的钱不够,妹夫能不能借我些?”
季成也不得罪他,只是笑:“大哥,不是我不借,只是我身上没钱,昨儿还和春福说要去镇上找份工赚点儿。咱们是一家人,更何况是能沾着光的好事,我要是有一定拿出来给张桐去念。”
春木见季成不愿意往出拿,也没再说什么,只是不复刚开始那般热络,脸色也沉了沉,季成看在眼里未多说什么。
这一顿饭因为借钱不成而变得沉闷起来,吃完后大嫂将春福拉到厨房里,冷着脸:“季成有没有和你说有多少钱?算了不说钱,就那两样传家宝你有没有见过?”
春福摇了摇头。
李秀娥留着长指甲的手指照着春福脑门上戳过去,骂骂咧咧道:“你个没脑子的,他不和你说你不会找他闹?咱家里送张桐念书还差钱,你住在家里白吃白喝这么多年,有事了还指望不上,我不管你使什么招后天把钱给我送来,要是不听我的话,看我怎么收拾你这个傻子。”
春福没反驳,直接转身去了正屋,她出嫁后,大哥就搬过去了。季成和春木坐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见春福红着眼进来,季成先是一愣,接着心里一阵紧,把她拉到跟前柔声问:“怎么了?”
春木也皱眉,沉声训斥:“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动不动就哭?让别人见了笑话。”
春福委屈不已,眼睛里更是开始落豆子,抽抽噎噎地说:“嫂子让我找你……拿钱,不拿钱就要打我。”
不说春木脸上挂不住,就连季成的脸陡然如阴雨天的黑云,薄唇紧抿,低沉的声线里像是有一股沉重吓人的力量要爆:“大哥,我刚才已经说了,如果我有钱我会拿出来,可是我没有你让我去哪里给你拿?我在村子里是啥情况你也清楚,就是想借钱都没地儿去。春福本就可怜,嫂子怎么还这么吓唬她?”
春木见季成是真的恼了,也不好说什么过激的话,赶忙劝道:“你嫂子没那个心,就是想早点送张桐去念书给急的,别理她。”
正好李秀娥追了进来,春木登时怒骂:“你个没眼力见儿的,话是能乱说的吗?以后给我管好你那张嘴,不然看我怎么收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