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及满地仙魔乱尸、血流成河……眸中实难抵惊心沉痛。 云诀轻阖双目,倦而寂的眉间是数百年来从未有过的惊心无力。 “云师弟!这孽障今日之罪就是死个一万次也不为过!”
长天青手握灭魔剑,一身杀意毫不掩饰:“这一场仙魔之战我宗弟子伤亡惨重只差灭门!皆因这孽障而起!”
有幸未死的仙人不免持剑冷应,恨不能即刻将她处死,以慰这满地橫尸,漫眼鲜血。 “师妹!”
长天青震怒,脸上铁青一片:“你竟还护她?!你离师兄的死都不论了么!”
“是我的弟子,当死一万次。”
寒光烁,风沙滚滚去天边。 云诀悲悯清寂的眸光冷幽幽地落在她的身上,看得她莫名间有些惊惶起来。 一念生,执意错,当时他不知,在众仙面前承她认她纵她……才成就了今日门人受累,血浴蓬莱的大过…… “我不杀她。”
“从今日起她也不再是我云诀的徒弟。”
千白在界外听的一抖,他惊心不忍地去看益铃,却见她只是握着锁心盒怔怔地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师父……?”
益铃颤了一颤,仍旧怔怔地坐在地上,却犹如失去魂魄的娃娃,目光呆滞而空洞,握着神器的小手冷白得吓人。 云诀淡而冷的目光平静地落在益铃身上:“是。”
下唇紧咬,冰天雪地里,白光静静地透出指缝。 “小益!!”
九层功力被封,又身受重伤,被阻在结界之外无能为力地看着……他将对小薄的满心忏疚与愧偿全移了给益铃,心上哪里还能承下这样的刺激,几声痛心不及的嘶唤后便是吐血不止。 一身的错与罪,重得小小的她负不起,她没有脸再活,也不知道该怎么去活……就想这么解脱了该多好? “小益……”
山门外,冥哥哥不停叫着她,喉中应是滞了血。白光太刺眼,她已看不清他的脸,隐约能感觉到他的痛,叠在一起两次一样的痛,似乎一下子坍塌了,砸得他心肝俱裂。 “小铃不怕……要好好的……等师兄回来……师兄做了记号……一定回来找你……你好好的……等师兄……”
“破铃——你敢死的话,小若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的!!”
“小益,好好的……答应冥哥哥……”
答应冥哥哥……答应……答应…… 他们为了她伤为了她死为了她犯下滔天罪孽,再重再痛,她又怎么能不负?怎么忍心不负?他们那么关心她那么爱她,她有什么理由寻死?有什么理由不为他们活下去?!只是小夕死在了自己怀里而已……只是清渡师兄为了她也永远离开了而已……只是小若在她眼前一下子就没了引以为豪的一双美丽大眼而已……只是冥哥哥违背了对小薄姐姐的誓言犯下生杀大罪又被师父打成重伤全只为了护自己而已……她可以的,她负得起的,她从来都不怕苦不怕痛的,她不会也不能让他们失望,她能活下去的……能活的……不就是……师父不要她了吗?没关系的,她不疼,也不痛,就算师父不要她她也有好多关心她的人,好多爱她的人,所以她不苦一点也不苦,不绝望……不能绝望…… 撕心裂肺地仰面而笑,笑的神力白光都在震颤,明明不再是天魔之身却仍笑出了血泪,她咬着牙不让自己哭,不让自己失了最后的无畏,却不知早已泪流满面,血染衣襟。 益铃抬头望向山门外的苍冥,颤微微地咧出了两颗白白的虎牙,“冥哥哥……小益会好好的……不做傻事……不让你们担心……你也好好的……好不好……”
她自顾咧嘴笑着,却不知道自己笑得有多虚弱多飘渺,哪怕只是轻轻一碰也会碎掉,映在满是血水的小脸上,不免凄,不免戚。 她到底还是他看大的那个孩子……“……将天魔益铃打入海底冰牢,永生永世,不得放出。”
益铃仍在笑,乖巧地点头。她看着洛紫说洛姐姐再见,看着离少仙说少仙师兄对不起,看着千白与紫烟说谢谢,看着苍冥喊冥哥哥……在心里念着小若同时要墨绸回去陪白绫,最后她滞了一瞬,还是没能忍住,看向了他:“师父……仙尊……”
樱罗树下锁心盒无声躺着,与天令剑一样,仙尊在场谁也不敢去妄动它,毕竟是神器,理当掌在仙尊手上。盒上沿着纹路往下滑的泪水静静渗入了盒缝,一道极淡的清光倏地射出、照在益铃身上,瞬间锁心盒竟极为快地开合了一下,然后仍若无其事地恢复原样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