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桓是在一阵扰人的叫喊声中被吵醒的,那声音尖细刺耳,让他原本就昏昏沉沉的脑子变得更加涨痛。
“一群瞎了眼该死短命的,我儿若是有个万一,等我回了老爷,把你们一个个都发卖出去!”
“也不数数你们颈上有几个脑袋,一惯的偷懒耍滑,懈怠主子,打量这满府里偏就我们母子好欺负……”
外头乱糟糟的声音听得不真切,贾桓只觉得头重脚轻,喉头干涩发痒,好容易才睁开了眼睛。
入目便是灰银的青纱帐,轻轻荡荡挂在床边,梨木雕花的架子床,身下铺着绸垫软被。
贾桓心下一颤,抬手想掀开纱帐往外看看,却见自己的手圆圆肉肉,又小得不似成人,或只有十来岁的样子。
他才刚抬起上半身,就脱力重重砸回床榻上。
外头守着的人听到了动静,忙小步匆匆过来查看。
一只手掀开纱帐看到了醒来的贾环,面色立刻转忧为喜,“醒了醒了!姨娘!环哥儿醒了!”
贾环还没开口说话,又有一身段袅娜妖娆,面容妩媚的女子从外头进来,直直扑到床边,手在自己颈间蹭热乎了以后才去捧他的脸。
“儿啊,我的心肝肉,差点吓死你娘半条命去!”
说完又摸摸他的额头,“退了些热,云翘,快去把药端来。”
先前的那个小丫头连忙应声去了,赵姨娘坐在床边,又命人端了热水来给贾环擦脸擦手。
贾环上辈子过得虽也是富贵日子,但是双亲因车祸早亡,自己也伤了双腿。从七八岁时就坐了轮椅,长大后便更不愿出门,只请了老师在家中学习。
虽不知自己为何一觉醒来就到了此处,但是摸着暖被中明显十分健康的双腿,他还是忍不住笑了一下。
“怎么落了水反而更憨了似的?身上还发着热呢你也笑得出来,存心气我是不是……”
赵姨娘本就生得貌美,此刻垂首抹泪,更显得楚楚动人。
贾环嗓子哑痛,但还是轻轻拍了拍她放在床边的手,带着几分生疏,“娘……?”
赵姨娘忙握住他的小手,“乖孩子,娘在呢。”
上辈子的大部分时光父母都不在身边,贾环也知道怨不得他们,但孩童心性哪有不念父母亲情的。
尤其自己又落了个不良于行的境地,在幼时也曾多次埋怨为何要独留他一人在世上。
就这样一直长大到十七八岁,以至于连管家都说他脾气眼见着变得越发不好了。
虽然面前的女子对他来说十分陌生,但是她流露出的那种真心的关切和担忧,对于贾环来说是久违且温暖的。
方才出去的小丫头端了药碗来,赵姨娘扶着贾环坐起身,拿过瓷勺吹了吹药,轻轻喂到他嘴边,“来,喝了药就好了。”
贾环闻着这古朴且浓黑的药汁,差点没呕出来,但这具身子明显还在病中,不喝药是不行的。
虽然难受,但他还是拧着眉头一口一口喝完了药。
“姨娘,怎么环哥儿这会子吃药也不叫人哄了……”
后面的话小丫头没说完,赵姨娘瞥了她一眼,“外头的大夫到底不中用,你去二门外迎一迎,看王太医来了没有。”
贾环倚在赵姨娘怀里喝了两口温水,心道能请得太医进府,也不知这家是什么门第。
正想开口,外面有个年岁更小的丫头掀了软帘探头进来道,“姨娘,大太太和老太太身边的翡翠一道来了。”
赵姨娘拿绣帕轻轻按了按眼角,“快请进来。”
不消一会儿,一个身披狐毛大氅头戴雪帽的美妇人便被扶着进了门。
床边的纱帐被挂了起来,也让贾环终于看清了这屋内的陈设,果真不是普通人家的模样。
方才传话的小丫头香扇拿了长方凳来放在床边,替邢夫人去了大氅。
“环儿怎么样了?太医还没来?”
旁边的站着的翡翠开了口,“方才看云翘已经到外门去迎了,约莫是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