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并未生出分毫惧色,只是镇定道:
“儿臣想要兵权,并非贪恋军中实权,只是三哥和五哥手上皆有兵权,父皇若只是让儿臣做文官,恐怕不会让他二人彻底信服。再者,三哥和五哥之间既已剑拔弩张,来日不管他们哪一方起宫变,以他们手中握着的精兵都会威胁到父皇,儿臣只有同样掌握兵权,才能在来日助父皇一臂之力,保父皇平安无恙!”
老皇帝闻言,缓缓站起身来走到楚王身前,他倒背着手微微弯下腰来看着楚王,良久,才点了点头,目光中流露出难得的赞许:
“看来,朕没有看走眼,朕的老七有勇有谋,你在徐州的这些年真是长进不少啊!只是……”
老皇帝忽然顿了顿,似笑非笑地问道:
“你还记得你的母亲贤妃吗?”
听到父皇这样问,楚王心头颤了颤,他缓缓抬起头来看着父亲浊黄的眼睛,十分平静地摇了摇头,说:
“母妃过世时儿臣还小,在那之后又大病了一场,许多事都已记不清了。”
“真的?”
“真的。”
楚王目光坚定,没有分毫的躲闪。老皇帝看在眼里,满意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诡秘的笑容,说:
“记不清了就好,有些人,有些事,你不必记得太清,也不必看得太清。在宫里做事,不能太追求真相,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你该是懂得的。”
说完,老皇帝踱着沉重的脚步慢悠悠地躺回龙椅上,半眯着眼问道:
“你举荐的那个徐州知州孙皓,你对他有多少了解?”
老皇帝与朝中旧臣们周旋这些年,他们多半已经摸清了皇上的手段和心思,因此,老皇帝急需一个新人来给朝堂注入新鲜血液,免得那些世家子弟权势太大,一手遮天。所以他才从徐州调了孙皓来京,直接将他任命为大理寺卿。
楚王定了定神,开口道:
“回父皇,孙皓此人忠厚老实,没有什么野心,自入仕以来,一直本本分分地窝在徐州,与长安也没有什么来往。只是他毕竟也是进士出身,做了这么多年的徐州知州仍不见升迁,多少有些可惜,这次您直接将他升任为大理寺卿,又赐了他官宅,他定会对您感激不尽的!”
老皇帝点了点头,念叨着说:
“老实就好,没有野心就好。原大理寺卿告老还乡,吏部都举荐大理寺少卿赵瑾来填这个缺儿,可赵瑾是镇国公,他们赵家和沈家一样都是开国大将。朕如今已是开国以来的第三位国君,这些开国元勋的后代子孙们愈猖狂,前有沈家之鉴,朕又怎会不防着赵瑾?如今有你举荐的孙皓来担任大理寺卿,再好不过。”
楚王闻言,刚要松一口气,却听老皇帝又道:
“不过……朕记得赵家的祖籍就在徐州,赵瑾少时还回徐州读过几年书,这个孙皓跟赵瑾只怕是同窗吧?”
楚王听了这话,只从容不迫地笑着说:
“父皇放心,儿臣早已打探清楚了。镇国公赵瑾当年在云龙书院读书时不过是个孩童,没几年就回了长安,而孙皓这些年也并未结交过长安的京官,他二人恐怕早已形同陌路,甚至已经不记得彼此了。有儿臣把关,父皇尽可放心便是。”
“好……你做得很好!”
老皇帝眯起眼睛又看了看楚王,他觉得这孩子有些过于周全了。换句话说,他殷勤得有些莫名其妙。
“老七啊,你为朕做了这么多,日后想要什么赏赐呢?”
老皇帝虽已老态龙钟,可那双似睁非睁、似闭非闭的眼睛里依然能闪烁出刀光剑影。楚王心里凉了一瞬,他微微低下头去,恭谨道:
“待太子之位尘埃落定,儿臣只想回徐州。”
“真的吗?”
“千真万确。”
夜近子时,沉重的宫门再次在吱呀声中被打开,楚王踏着一地微凉的月光,一步步走出皇宫。他猜想,此时在长安城外的南屏山上,想必是另一番刀光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