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兵器是靖安侯府私铸的?
老皇帝看着小胡氏与靖安侯世子之间的往来密信,陷入了沉思。
那些信件有新有旧,旧的甚至是好几年前的了,纸张泛黄泛旧,已经出现褶皱,原本乌黑的墨迹也已褪色白。其实,这些都是敬王特意用药水泡过的,好让那些纸张和字迹看起来像多年前的,而不是刚写好的。
敬王筹谋多年,府中收拢了不少能人异士,其中不乏擅仿笔迹者,老皇帝拿着靖安侯世子素来述职的笔迹比对了半天,看不出丝毫的破绽。最重要的是,靖安侯世子从小在宫里陪敬王念书,老皇帝早就听宫里的太傅说过,靖安侯世子有个毛病,那就是写“庄”
字的时候总是忍不住在“土”
的右下角加一点。
敬王与靖安侯世子从小一起长大,自然也对他这个毛病了如指掌。所有细节都对得上,这一切仿佛真的就是靖安侯世子与小胡氏私下勾结的,敬王痛哭流涕,无辜得像个孩子。
只是,他这眼泪到底是为自己而流,还是为即将失去的唯一的挚友而流呢?想来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老皇帝默默走回书房,陷入了沉思。倘若敬王欺骗了他,那么他这个儿子的心思就太深太可怕了。可是,倘若敬王没有欺骗他,那么表面上看似风平浪静的靖安侯府的心思就太深太可怕了。老皇帝痛苦地揉了揉太阳穴,他多疑的老毛病又犯了,长年的心绪不宁、忧思过度,让他时常觉得左胸膛里跳得厉害。
深吸一口气,老皇帝揉了揉胸口。眼前的信件怎么查都查不出破绽,若说有疑点,那么唯一的疑点就是,那么大的事,小胡氏竟然没有烧掉这些信件,反而都还留着。
对此,巧言善辩的敬王是这样解释的——小胡氏和靖安侯世子暧昧那么久,她心悦于世子,可当时为了救自己的哥哥又只能委身于敬王,这才舍不得丢弃靖安侯世子的字字句句,冒险珍藏起那么多信件。
尽管这个理由有些荒唐,但也能说得通,最重要的是,老皇帝自己说服了自己——私铸兵器企图谋反,这可是天大的罪,宁可错杀一百,也不能放过一个。
大梁有那么多文臣武将,若是杀错了,也只不过损失一个靖安侯府;若是杀对了,正好铲除一个乱臣贼子,怎么想都是划算的。上次抄斩沈家,老皇帝就洋洋得意了许久,他觉得自己能紧紧握住皇权,谁都算计不了他,他就是这世上最威武的君主。
……
荣华富贵,终是过眼烟云。再大的世家望族,也抵不过一子落错满盘输。
阴雨连绵的一个清晨,靖安侯府的鎏金门头被卸下,禁卫军将其踏成了两半,家中男丁全部被戴上枷锁押送走了,年迈的老侯爷和靖安侯世子当其冲。
“世子——!”
一个衣着华丽的年轻妇人踉跄着追了出来,被守在门口的禁卫军死死拦住。
“兰亭!快回去!”
靖安侯世子回头望着妻子,急切地叮嘱道:
“快回去,老老实实待着!别跟这些官兵来硬的!”
“世子,别丢下我!”
押送男丁的囚车迅驶离,消失在连绵的雨幕中,赵兰亭跪倒在侯府门口。没了靖安侯府的门头,侯府就不再是侯府了。
赵兰亭不清楚世子和敬王之间究竟生了什么,只是前两天世子从敬王府回来后就一直不太对,一反常态地和她说了很多话,说起他们刚成亲的时候,说起他们这些年吵过的架,闹过的矛盾。
就在昨晚,世子握着她的手,忽然温柔地问她:
“你当初一心背离娘家,使手段算计了我,非要以一个庶女的身份嫁入侯门做世子媳,如今受了这些年的委屈,可后悔吗?”
“我为什么要后悔?我知道,我大哥嫌我坏了家族的名声,我认!但是谁家的儿媳妇都不好当,既如此,我何不给自己找个好的?”
靖安侯世子的眼神凝滞了一瞬:
“你觉得我好?”
“还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