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成轩点头,语气平静:“我们从小学到中学都在同一所学校读书,父辈也有一些生意上的往来,所以认识。”
林望野隐隐听出些猫腻,探头问:“只是认识?”
陆成轩垂下眼帘,略显狭长的眼睛被浓密的睫毛投下的阴影遮挡,所有情绪全都掩盖在夜色当中。
这是林望野万万没想到的。
从他记事起,家里和姓陆的就已经是铁打的商业劲敌了。林深从未说过陆成轩任何坏话,林望野也极少真正和陆成轩打交道。
可风言风语他听得太多了。
并且,林深所做的事情也是在表达自己的立场——
和陆成轩对抗,凡是能争的都要争。
所以在林望野看来,两家就是铁板钉钉的仇人,说不定等轮到他继承家业也会延续成世仇。
他怎能想到数十年后斗得你死我活的两个人,年少时会是朋友。
而且还是发小。
此时再回想起从前,林望野总觉得葬礼上挡在自己面前的那个身影的轮廓突然变得复杂起来。
他很好奇,彼时的陆成轩内心深处究竟在想些什么。
是为死对头的去世打心眼里感到大快人心,做些彰显格局的表面功夫。
还是因少年时好友毫无征兆的与世长辞感到惋惜,对遗留在人世间的孩子动了恻隐之心。
只可惜,他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每个人年轻时候都无从得知未来十几二十年后自己会是什么样子。无论多么循规蹈矩的计划,都会遇到命运安排的分岔路口,在逼迫中作出一个选择。
比如林深,前后差异无疑是巨大的。
连亲爹年轻时候什么样都不清楚的林望野,完全无法想象这两个时空的陆成轩是怎样截然不同的两种人。
表面看起来,好像大差不差。
说白了,他压根就不了解这个人。
之所以选择讨厌,是因为他生长环境中接触到的许多人都拿姓陆的当敌人,在这种情况下,反感的种子就潜移默化被埋下了。
林望野后悔当年没怎么向时渊打听过这些事儿。
时渊和林深认识那么久,肯定知道许多内幕。
说不定还知道这俩人怎么会从曾经的朋友闹成后来那个样子。
想起时渊,林望野心里又开始闷闷的不痛快。
理论上这个时间线对方应该已经出现了,可怎么会在他爹的好友列表里查无此人呢?
明明知道心上人的线索,偏偏就是寻不到蛛丝马迹。
人脉,人脉啊。
最重要的那条人脉到底去哪里了?
亲爹啊,你这样真的让我很被动!
林望野急的抓心挠肝,想起这些就发愁,满脑子都是“人脉”
这俩字。思索间,他忽然想起什么,猛地转头:“哥你认识时渊吗?”
陆成轩没听清:“谁?”
“时渊。”
林望野在虚空中努力比划,“时间的时,深渊的渊,时渊。”
陆成轩在脑中搜索一番这号人,摇头:“不认识。”
林望野刚揣起一丢丢希望的玻璃心‘pia’一下掉在地上摔个粉碎,无声长叹,垂头丧气地继续跟着陆成轩继续走,也没什么心情聊天了。
柏油马路纵横交错,为这座城市勾勒出骨架。
二十年前后的差距无非是巨大的,即便从林望野记事起开始,距离今年也有将近十年之久。
或许人会在一夕之间彻底改变,但一座城市不会。
城市通常以某种悄无声息的方式迅速发展。许多时候,只有在找到旧照片,或是路过街头想起这里曾经开过一家小店才会真正察觉到时光的流逝。
此时的林望野就有非常大的感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