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第85章 番外四邹恬菊二（第1页）

先哥退伍回来后分配工作，在村里当干部，因为他的关系，我被聘任为妇联主任，我有了一份非常体面的工作，虽说不要我干什么，但是我也是可以拿薪水养家的！我这样的身份让我那些庶出的妹妹和弟弟可是羡慕得很，可惜啊，“那个女人”

去世了，她无法看到我现在的风光，真的是太可惜了！

我工作单位跟先哥的很近，所以我时常会偷偷摸摸去他的单位看他，我一直想找到先哥心里的那个人是谁。但是先哥在单位里跟任何人都是客客气气的，尤其跟女性一直保持着距离，看上去没有跟哪个女人走得特别近，我怀疑的对象从他单位里的人，逐渐转移到他身边其他的人，甚至是我的妯娌和妹妹们的身上，我看谁都带着怀疑，所以我那段时间跟她们关系都很差，可惜，又不是。

没办法，他休息在家的时间，只要我出门，我就会把他锁在家里，不让他出门，他一开始还反对，后来渐渐的连反对都不反对了，他越这样，我越慌，这些事情简直成了我的心魔，有一天晚上，我哄了儿子睡觉，摸去了先哥的房间，我想找他聊一聊，但是我开门后看到的是先哥披着外套，抽着烟，坐在窗下看着天上的月亮，嘴角带着一抹温柔的微笑，这是我之前从未见过的样子。

木门的吱呀作响，吵到了先哥的回忆，他转过头，看着我，眼里带着对另一个人还未散去的怀念和温柔，这样我忍不住皱眉，我心里的嫉妒开始翻涌。

先哥掐灭烟，起身问我：“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小东睡着了吗？”

千丝万绪在我脑海里闪过，我同样想关心他这么晚为何还没睡，但是我明明知道原因的，所以脱口而出的言辞，变成了：“你在想谁？你心里的那个人到底是谁！大晚上不睡觉，这里思念小情人儿？是哪家的破鞋啊！你敢不敢说出来啊！”

先哥看着我泼妇一般的模样没有说话，他冷着脸推着我出了他的房间，轻声说到：“很晚了，早点睡吧！我不想跟你再在这件事情上吵了！”

我转身，看着他，从一言不到彻底歇斯底里，儿子被我们的争吵声惊醒，吓哭，先哥没说话，只是去房间把儿子抱出来，背到院子里在月光下不停地踱步，哄他睡觉，那一刻，我所有的脾气都变成了无力。

这样的生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后来，先哥的亲戚家为了生男孩，想把自己生的两个女儿过继一个给我们家，先哥同意了，他觉得领一个小妹妹来陪伴儿子也挺好的，让儿子体会一下当哥哥的责任和感觉。

于是，他领了那家的大女儿来到我家，给她起名林青青，当成亲生的一样疼爱，在先哥的影响下，儿子对这个妹妹也很好。

后来先哥工作上表现出色，上面决定把他的工作调到了市里，他一开始并不想调动的，但是我家那几个妹妹，哪个不是天天向往着去市里生活，现在我就要实现她们一直渴求的愿望了，我就可以再一次压她们一头了，我怎么可能放弃。

我坚持要他遵从领导的安排，先哥拗不过我，我还想着把锦桥镇的房子也一起卖了，从此跟我的过去告别，但是先哥不同意，他说他调去市里可以，但是这个房子坚决不可以卖，我不明白，但是只要能去市里，这个房子留着也无所谓，先哥搬去市里后，偶尔也会回来呆几天，有时候我要求跟他一起，他也不说什么，只是回锦桥镇住几天，看看有没有什么战友寄来的信件什么的，也没有什么特殊的。

搬到滨市后，这里单位要求比村里高太多了，因为我识字少的原因，想干些什么都受到了限制，那些不限制我的工作，我又看不上，所以我干脆就一直呆在家里，收拾家务带孩子好了，我也曾想过要不要放手，但是越接近小东成年的日子，我就越不甘心，先哥明显看起来越来越轻松，小东18岁生日当天，我以为先哥会直接跟我说，但是他没有，他陪着我们母子俩给小东过了一个很愉快的18生日，我一直等，看他什么时候说，等到我以为他不要跟我离婚了，结果就在小东上班稳定了之后，先哥拿着一份离婚协议书来找我，他已经签好字了，我说我不识字，先哥就一条一条念给我听，包括他承诺我的，他净身出户，房子和儿子都留给我，等他念完，我看着他恢复生机的眼神，我的不甘心达到了峰值。

我撕碎了那份协议书，恶狠狠地威胁到，只要他敢跟我离婚，我就先杀了儿子再自杀。先哥怔愣了许久，他慢慢地拾起碎了一地的离婚协议书，看都没看我一眼，离开了家。

我瘫坐在地上，不停地哭，但是我知道他不会再跟我提离婚了，我把他留在了身边，我把他留在了这个家里，我开心吗？我好像很难过，不然我为什么会哭呢！

自此之后，先哥跟我就不怎么说话了，而且每年的6月，他总是要离开家几天，刚开始我还有些担心，后来就习以为常了，我知道的，他总是要回到这里的，至于他去哪里，我偷偷跟踪过几次，但是先哥太狡猾了，每次我都会跟丢。

后来小东娶了媳妇，叫王仙娥，是一个很贤惠，很伶俐的一个姑娘，但是我不喜欢，因为她的能干像极了“那个女人”

，但是我不是我的奶奶，现在当家作主的是先哥，这个儿媳妇儿是他千挑万选出来的，他中意得很，虽说我经常会鸡蛋里挑骨头，说她这不行那不好，但是先哥很喜欢这个儿媳妇儿，整天挂在嘴里夸奖，我说的话根本没有作用。

自从搬到市里之后，他跟一些战友联系就方便了，经常会有些战友来家里吃饭，自从有了王仙娥，家里饭菜质量确实提高了很多，有客来，饭菜都是儿媳妇儿准备的，显得我更加一无是处，再加上他那些战友们因为先哥得原因也一直夸奖王仙娥，这让我更加觉得不舒服。

所以我经常找一些小事儿借题挥，有事儿没事儿去指责王仙娥。我儿子刚开始还会说我，后来被我教训了一顿，我从小就告诉他，我是他的妈妈，他爸爸对我不好，他不可以这样对我，后来林韦冬也就垂头在一旁，不吱声了。

结婚两年后，王仙娥生了一个姑娘，先哥喜欢的不得了，王仙娥和林韦冬去上班，他就留在家里带着孩子，原本有点重男轻女的我，在这样的和睦情形下，没有一点作用。我几次在林韦冬和王仙娥面前说让他们再生个儿子，王仙娥和先哥都不同意，一个是因为计划生育，另一个是他俩都非常喜欢这个孩子，当宝贝儿疼的那种。

先哥给孙女起名叫林糖七，他在战友面前说要让孙女儿一辈子都生活在蜜罐里，永远甜蜜幸福，那“七”

字何解呢？我问他，先哥顿了一下，抱着林糖七突然笑起来，只说，七是孙女儿未来的幸运数字。

王仙娥怀孕的时候，林青青那个丫头也结婚了，嫁了一个叫肖兵的小伙子，长得浓眉大眼的，很是精神，还是在交警队里工作的，家世也很好，是先哥战友介绍认识的，他俩结婚第二年就生了一个大胖小子，先哥和亲家公一起给孩子起名叫肖宁乐，寓意是让他一生安宁快乐。

我成了奶奶和外婆，带孩子的时间冲淡了我心里的不甘，忙起来，我似乎就忘记了那些事情，但是每年6月先哥定时消失的那几天，却总是提醒我，我的坚持是多么可笑和累赘。

糖七7岁的时候，先哥突然一直持续低烧，咳嗽，咯血，我一开始不觉得有什么，但是王仙娥觉得不太对劲，坚持要去送他去医院检查，结果这一查，查出了肺癌晚期，我听到“癌”

的时候，整个人不好了，我不懂这是个什么病，但是只要是癌的，肯定都是不好的，怎么就得癌症了呢？

先哥知道后沉默了许久，他没有说什么，王仙娥和林青青跑前跑后地找医生，甚至把先哥的什么标本送去了沪市找专家，最终还是癌症，我看到那俩闺女偷偷摸摸哭了好几次，林韦冬也是，但是我不知道为什么哭不出来，我感觉，我就要彻底失去他了，这一次我用自杀也好，威胁也好，都无法留住他了。

我们听医生的建议，没有手术，只是做什么放化疗，先哥原本魁梧健硕的身体，在一次次住院出院的过程中逐渐消瘦下来，他很痛苦，我看得出来，但是他不愿意放弃，心里有一股执念在支撑着他，我不清楚这份执念出自哪里，我只知道，肯定跟这个家里的人无关。

一直到第二个疗程最后一次结束，医生看着各种检查化验单，眉头紧锁，我知道，先哥大限将至，先哥似乎也能感受得到，他趁着我们都在听医生下诊断得时候，偷偷溜回家，拿了点东西，消失了好几天，一句话都没留，就走了，我们着急得很，差一点报警，生怕他会做什么想不开的事情。

好在几天后他回来了，笑容满面，面色红润的回来了，我们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回光返照了，我也知道，他是去找那个人去了，那个我一直没找到是谁的人。

先哥回来后，在医院里没有治疗，只是让医生给他减轻些痛苦，过完了人生中最后的几天。那天所有的亲戚朋友还有先哥的战友都来了，但是先哥一直看着门口，似乎一直在等谁，但是那个人没有出现，先哥似乎也不在意，糖七不知道爷爷就要去世了，还趴在先哥的床上跟他叽叽喳喳，先哥伸手摸了摸林糖七的眼睛，冲她笑了笑，然后让王仙娥带糖七回家了，王仙娥知道先哥是什么意思，红着眼眶拉走想一直粘着爷爷的糖七。

先哥走了，病房里的人都哭了，我还是没有哭，他解脱了，但是我被困着呢，后来，林韦冬抱着骨灰盒回家的时候，我突然不知道怎么想得，把家里先哥所有的照片和衣服以及他喜爱的东西，我全都烧了，魔怔了一般，差点把整个家都烧了，我的大嫂子看到我失心疯一般的样子，哭着一巴掌打在我脸上，火辣辣的疼让我清醒一些，她们都以为我是伤心过头了，其实我知道，我不伤心，我只是觉得他不应该就这样恢复自由了，凭什么他就这样解脱了，凭什么他就这样脱离我的束缚！我不甘心！

但是，我不甘心又能怎么样呢？他还是离开了！而我还在这里，困在回忆里，困在我的不甘里，困在这个家里。

先哥死了，我就像做梦一样，林糖七那孩子哭得撕心裂肺的，几个大人都劝不住，他们都说这孩子太舍不得先哥了，我盯着那孩子看，眉眼间越看越像先哥，我突然间觉得很难过！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满是委屈，却无人倾诉，我这一生都不想成为笑话儿，但是现在，我自己都觉得我自己可笑可悲。

但是有什么用呢？我的父亲母亲已经去世了，最爱我的奶奶，唯一真心爱我的奶奶也早已经成为一捧黄土了，我名义上的丈夫现在也不在了，我用尽一切留住的丈夫，还是离我而去了。我的儿子，现在有了妻子和女儿，我的养女也有了她的家庭，那么我呢？我有什么呢？我最想拥有的，像是有过，又像是失去了，又像是，我从没有拥有过一样。我越来越难过了，在先哥的墓前哭得歇斯底里，这一瞬间，我不知道我在哭先哥，还是在哭我自己。

后来，我得偿所愿的当家作主了，我处处针对儿媳妇儿，她现在没有先哥的支持，所以每天都被我说教和咒骂，她不开心，我也不开心，但是只有这样，我才能不去想先哥，不再纠结他心里的人到是谁，每次想起过去，我脑海里有的就是一个挥之不去的阴影，没有脸，只有先哥对那个人无限的温柔和爱意，这些都是我渴求一辈子的东西。

林糖七长大了，那双眼睛像极了先哥，看到她，我就控制不住地想起过去，后来林糖七和王仙娥搬出了这个家，我留不住她们，就像留不住先哥一样，林韦冬也离开了，我的儿子也离开了这个会困住人的房子，但是我还留在这里，所以到底是我困住了他们，还是这里困住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