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看的电影是一部英国默剧,讲的是火车杀人案,一个连环杀人狂在旅行途中找寻单身的游客,痛下杀手,剧情跌宕起伏,虽然没有台词,观众都看得如痴如醉,可坐在第一排的岳青宝无心去看屏幕,借着幕布投射的白光,她转头去看余幼之。
他的侧脸在光圈里有柔和的曲线,可是眼神清冷,他察觉到青宝的注视,转过头来对她一笑。
岳青宝觉得就连余三笑起来都是清清冷冷的。不一样,和小安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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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o章
? 余公馆正式向岳公馆提亲是一个礼拜以后的事情,余正声请了大总统做中间人,下了聘书与聘礼。
临近年关,公馆里本来就人人忙碌,如今多了一门亲事,更是忙上加忙,加之婚礼的主角不是别人,正是岳家的掌上明珠,更是不得有一丝一毫的怠慢。岳家上下众人打叠起精神开始筹备婚礼。
岳念华在姊妹中排行第二,尚未婚配,却被青宝抢了先,心中多少有些不快,周安私下里劝慰她道:“余家三公子一表人才,与青宝倒是般配,可是齐大非偶,余家在省城的势力极大,咱们也是压不过的,日后若生了变数,也难料,你尚未说亲,依我看,倒是一件好事,以后找个小富之家,反倒过得舒坦。”
岳念华听她这话说得不吉利,愁眉苦脸道:“娘亲这样说,像是咱们家有什么祸事不成,我并不是嫉妒青宝妹妹,只是有些艳羡罢了,从小到大,她都要比我们过得风光一些,爱华姐姐虽然嫁去了许家,也是个书香门第,但是和余家自然不能比,太太和父亲为青宝定下了这样好的亲事,可是却从来没有过问我的事情,我……我只是有些伤心罢了。”
周安叹了一口气,“怪我……”
岳念华忙道:“当然不能怪娘亲……”
周安轻抚着岳念华的鬓角,劝道:“你虽然羡慕青宝,可我瞧见她这些天无精打采的,一点儿高兴的意思都没有,只怕是对这桩婚姻不满意,太太不说,老爷不提,都盼着赶紧把婚事办了,谁想过要去问青宝的意思,你见她过得比你风光,可是她不如你过得自在啊。”
岳念华疑惑道:“那余三公子与青宝是旧识,又生得俊俏,青宝为何还不满意?”
周安垂眼,叹气道:“青宝从小就主意多,有自己的意见,这样被安排只怕心里只有不服气的。”
岳念华仔细回想了一番,这些天青宝忙着裁衣,见宾客,与她见得不多,每次见着,她确实并没有露出太多高兴的神采,不像前些日子爱华姐姐出嫁前的神色。
“那娘亲怎么不去和父亲说?”
一问出口,岳念华就后悔了,自己的娘亲怎么会有立场去当这样的说客……
周安淡淡笑了一下,并不答话。
周姨娘没有这个勇气和立场去劝岳秉国重考虑这场婚礼,可是岳家堂堂大小姐,岳青宝竟然也没有亲自去劝过自己父亲。
岳青宝自从知道自己真要嫁给余幼之以后,陷入了一种无际的茫然。
这种茫然驱使她跟随仆妇去量体裁衣,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去宴客,任凭他人摆布。
岳青宝不是不想表达她的意见,而是不知道应该表达什么样的意见。
岳秉国和木慧然对于这桩婚事自然是一百个满意,又有大总统做中间人,可谓是省城近年来最为风光的婚约。短短几个礼拜,来向岳青宝道喜的人络绎不绝,她与余幼之的婚礼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
岳青宝因此很茫然,她曾经一度以为自己的生活尽在掌握,在她自己的双手里掌握。可是眼下看来,却不是这样,简直南辕北辙,差得太远。
母亲木慧然语重心长地对她说:“我当年嫁给你父亲之前只见过他两面,你外公十分欣赏你父亲,将我许配给他,这么多年来,他待我也是极好。更何况,你与幼之相识多年,他一直有心于你,我们同在省城,你既不远嫁,又有岳家这棵大树可依,在我眼皮底下,怎么也吃不了亏去,你不仅是余家的少奶奶,还是我岳家的大小姐。”
木慧然顿了顿,“你外公素来也最疼爱你。若是有人欺负你,他第一个不依。”
岳青宝勉强扯出一抹笑,“可是母亲,我并不是你。”
她不愿意做“被许配”
的木慧然。
木慧然怔愣半刻,缓缓道:“你自然不是我……”
她拍了拍青宝的肩膀,“我知道你自由惯了,可是这桩婚事并不是像你想得这样可怕,你是岳总理的女儿,是我木慧然的女儿,这世上能够娶你的人不多,你父亲极疼爱你,又送你西学,才有你今天的性子,纵然是文明家庭出身,也不一定能够任你为之,可是幼之,幼之了解你,我想,如果你有想做的事情,他必不会拦你……难道这不好吗?”
说罢,木慧然不等青宝回答站了起来,回身从梳妆台上摆着的楠木小屉里拿出了当日那一块怀表,青宝眉睫一动,听她继续说道:“这个本来就是幼之给你的,现在物归原主……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想了。”
岳青宝接过怀表,拽在手心里,表壳微凉,耳畔仍可听见表盘滴滴嗒嗒的声响。
农历一月七日,宜嫁娶。
天光未亮,岳青宝一夜未曾合眼,翻身而起。
床尾对着的躺椅上摆放着订做好的西式婚纱,纯白的婚纱,贴合她的肌肤,每一寸每一豪无不熨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