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乎珞珈撑了一路,回到驿馆后再也撑不住,终于扑到铜桶边吐了个干净,侍从连忙上前为他拍背顺气。
“你们父子俩真是一个赛一个的没用。”
时苏胡息抄着手站在一边,厌恶地捂住鼻子,“老的被人在床上砍了头,小的就干脆给大衍人当狗。”
提及父亲,莫乎珞珈眼神陡然变得阴冷,但他很快又恢复平常奴颜婢膝的模样,弓着背讪笑道:“让小可汗见笑了。”
“我不觉得可笑,我只觉得可耻。大漠上的雄鹰就算折断翅膀,也绝不肯轻易被汉人所驱使,我要是你,就会在被俘时立刻自尽,而不是在这里朝汉人摇尾巴。”
时苏胡息冷冷道,“莫乎珞珈,你不配做长生天的子民。”
莫乎珞珈呼吸一滞,而后缓缓又扯开笑容。
“小可汗不是在下,怎么能替在下决定生死。”
他道,“这世间很好,在下还想多看几眼。”
时苏胡息紧皱眉头看了他一会儿,莫乎珞珈的笑容始终不变,谦卑而恭顺。
“那你就努力多看看吧,看看你父亲战死的地方,看看突厥男儿鲜血浇灌的地方。”
时苏胡息压低声音,“等你被大衍的主人抛弃,我保证,你的下场会比你的废物父亲惨烈一百倍。”
他最后看一眼莫乎珞珈脸上残留的污秽,极厌恶地嗤笑一声,转身回屋。
莫乎珞珈看着房门关上,神色平静。侍从递给他擦脸的布帕:“主人,为何不告诉小可汗,您并非突厥的叛徒。就这样任由他……”
“这点小事不必放在心上。只要大业能成……”
莫乎珞珈仔细擦净脸,出了一会儿神,突然笑起来,“先前的消息没错,澹台雁确实不对劲。”
“主人是说……”
“要么就打,要么就忍,那女人不会做无用的事。”
莫乎珞珈语气平淡,提起杀父仇人就像谈论一位熟悉的老友,“她要出手只会是杀招,绝不会说这么多废话。”
侍从想了想:“是因为大衍皇后畏惧小可汗,不敢……”
“是不敢,还是不能?”
莫乎珞珈把布帕扔进铜桶,带着点遗憾,“咱们的小可汗运气真好,如果换了从前……”
他摇摇头,没再说下去。
所以说,宴席上时苏胡息本是该死的,能够全须全尾地回来反而古怪。侍从不敢深想,转而禀报门房处有客人来访。
“她果然来了。”
莫乎珞珈轻蔑地笑起来,步伐轻快地往大门走去,脸上笑容变得越真挚,仿佛他所期待的不是可供利用的棋子,而是一位心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