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二十一天被捆,他的手脚早已没了痛觉,只能靠着每过十分钟尽力舒张一下肢体和肌肉来舒缓,不至于让自己手脚因失血坏死。
这种感觉像一根极锋利的锐斧破开屏障,显出沉淀在古井深地的可怖东西。
他的嘴只有在吃饭时间才会撕开封条,吃完重又封上,护理员为求方便干脆用合成液体食物直接从嘴里插管灌食。
这感觉仿佛是大庭广众之下被剥光衣服,将他在夏家得到的所有尊严都碾碎成渣。
我有尊严吗?那个恐怖东西在提醒他,他所受这点苦根本不算苦,尊严只归于人类才配拥有。他夏紫茗的家得到的作人的尊严才是痛苦根源。
从他诞生一刻就被人打入地狱,他们用各种手段考验他的忠实,一个合格智能人需要符合至少五十九条标准。
其中最主要的标准,是至少被虐杀过两百次。肢解,刀劈斧砍而死,挤压而死,割腕,车祸,各种人类能想到的死法。只有毒杀与淹死等一些对脑部会生损伤的致死行为被禁止。
合格的智能人对每次赴死都须坦然接受,笑着重生。
其次,五十八种羞辱,所有突破道德最底线的行为和上述的虐杀相比,死不值一提。如果虐杀让百分之二十的智能人自杀,那么羞辱会让这个比例增加到百分之三十。
所有智能人会有长达六年的正常人类的成长过程,德江智人董事长龙道江说要让这段时光成为智能人最美好的记忆,那样才会培养出更强韧的智能人,没有天堂何来地狱?他这样说。
在虐杀和羞辱中达标的智能人,对于人类加注的各种磨难,会依然对生活充满希望,没有仇恨更不会有报复的欲望。因为与德江智人的测试相比它们今后所经历的都只是浮云。
只是牵牵他从来都不能忍受这些,或许他有着与人类相同的身体,也有着和其他智脑人相似的智脑,但是他就是有种不安的情绪始终伴随他,那就是痛苦。
他觉得现在就是个畜生,床中间的洞是让他大小便,尽管这里有新风系统,但每次都会让房间充溢异味,这时候保安就会捏鼻皱眉唤来护理员。
虽然牵牵的情感系统将这种痛苦值赋零,但他还是能感觉痛苦,是系统出错了还是他自己出问题了?这种错乱感让他痛苦。
杀了女管家的一刻,牵牵不得不承认自己有过一瞬间的快意,尔后又被各种复杂情绪包围。
他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每次受辱都让自己心跳加,血管膨胀,他不懂自己为什么要愤怒?连死都开始害怕了,这还是他吗?
他还是它?
牵牵猛然想起自己早已习惯了用我替代了牵牵和智脑人作为思考的主体。
明天他的肉体会被消灭,身体分解过程会很快,那些设备是德江智人专门用来分解蛋白质和骨骼的。
也许他会很痛苦,甚至过以往的任何经历,如果出不去,一分钟很快,熬一熬就过去了。他这样安慰自己。
他还有很多事需要去做,要弄清楚整个事情的缘由。这件事背后很像有一个巨大阴谋,很有可能也是针对夏羡鸣一家。即便是为了夏紫茗也为了自己,他都要想办法活下去。
他这两天几乎不喝水,因为不能换床单。
今天新来了一位女护工,她是一个外表漂亮的女人,只是做事并不漂亮,她一直就有些心不在焉,打开食物瓶盖后液体撒到了床铺。
络腮胡的保安嚷着让她拿新床单换,牵牵第一次感觉到急迫,前两天他们对自己看得很紧,几名保安轮流值守,牵牵本打算今晚凌晨动手,那个时间段每个人都会困倦。
现在动手也许会伤及无辜,但这两个保安,牵牵恨他们,“我的命不是命吗?人类都该死!”
没来由的这句话出现在他脑中,他错愕了整整十秒。
牵牵的手触摸到刀片,两保安坐在几米处闲聊,这么多天,在他们眼里自己就像一堆毫无价值的废品烂肉,从不正眼看过他。
手箍是牛皮制成,牵牵早已分析清楚它的厚度和密度,刀片材质和密度以及锋利度,他的判断误差率只有百分之零点几。
只是切割角度有些难,他要让手腕完成一个怪异的扭转,伤及手腕的概率是7o%,唯有如此才能在五分钟内完成,而这只是第一个手腕。
接着只需要二十秒就可以解开另一个手腕。
切割开始,三节刀片比较长,比另一节短刀片相对容易切割。
他用右手,因为保安看不到这个角度,他不知道女护工拿被单回来的准确时间,一分钟后牛皮被割开一条短缝,他感到一些刺痛,有液体在手腕上游动滴下。
又过一分钟,比预料中的顺利,手箍的一半被割开,全靠食指的力量顶住刀片底才能完成一次切割,他只需要再给他两分钟。
但过道里已传来隐隐脚步声,这么快?他不得不在一分钟内完成,但他不能割破手腕的大血管,那他就成自杀了。
疼痛在加剧,额头的汗随即渗出,络腮胡保安转头看他一眼,很快被推门声吸引,“呦呵,挺快的嘛!小赵,长腿就是好哇!”
“好个屁!屁股没粘住吧,去把它抬高点!”
手箍在女护工进来前一刻已快破裂,被单也湿了一小片。
“快点撒!”
姓赵的女护工催促。
络腮胡保安慵懒起身,随后嬉皮笑脸地拍了女护工屁股一下,后者娇嗔斥骂。
牵牵挣掉最后一层牛皮,右手顿时自由,一把扯掉饲管后顺势将床前的女人抓来,不及惊叫的她被拉倒在他身上。
牵牵坐着的姿势让他很方便劫持住对方,他操起刀片,在惊叫中横在她的脖颈,“把我左手解开,否则她就死!我倒数1o,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