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离自然知道熙苏不是在说她跟那个人之间的关系如何亲密,她有些怜悯地看向日渐憔悴的熙苏。
她是游侠,“长安游侠多少年”
,她这辈子都不喜欢束缚,喜欢自由,喜欢恣意妄为。
“吃了吧,她一直都这样有些蠢气,骂她鸡贼,她又有点蠢,说她蠢,她又有一点小聪明。”
原离累得瘫坐在案牍对面的檀木靠背椅上,双目布满血丝,累得不行,连带她自己鬓间也生出细细密密的白。
熙苏挪动轮椅,给自己倒了两杯茶,颜色却古怪,殷红一片,红得不正常,远远闻去,还有着一股子血腥味。
她将那一粒续命草吃下去。
“你就在云川等着殿下吧,我已经飞书给殿下,她不日就会回京。”
熙苏说着咳出血,似乎习惯了,随身都携带着擦拭血迹的手帕。
一块黑色手帕,绣着大朵栀子花。
原离担忧不已,她心目中,熙苏是温柔可靠的前辈,一切事都可以托付给她,她是绝对安心的存在。
“这蛊胎,看着好恐怖。”
她还是将这话说出来。
毒门的怪物千千万,她也不知道熙苏肚子里的蛊胎到底是哪一种。
如果是蓝玉台说的那种胎虫,只需要一滴血,就能将它打下胎来。
熙苏带着哀伤地凝视这那古怪隆起的腹部,“我其实有点明白为什么毒门执着于吃下模拟怀孕的胎虫,我肚子里有了这个小怪物之后,就在想,如果它真的是我跟殿下的孩子,那该多好。”
这下子轮到原离心疼自己了。
她感觉这个世界不正常。
“我从未把自己当做跟你们一样的人看待,苏柏花钱从人贩子手里买下无母无父的幼儿,花费心血,将这些幼儿训练成为他生为他死的刺客。”
熙苏就是这样被苏柏养大的。
“我这双手杀人无数,男人,女人,老人,孩童,甚至世上唯一与我血脉相依的妹妹,都被我杀了。苏柏说,我不杀死别人,那就只能我去死。我听了他的,并且将此奉为圭臬。”
熙苏捏着那一块沾满血的手帕,眸子里是冷酷的寒凉。
“我杀了太多的人了,每一次杀人,我都知道我杀了本不该死的人,坏人该死,是天经地义,可是好人呢?苏柏政敌无数,他要我杀死他朝堂上的敌人,我照做了,可是百姓都在法场哭诉求情。”
或许是蛊胎在体内蠕动,熙苏的身体又格外脆弱,连带着情绪也容易失控。
珍珠大的泪珠跟断了线似的,将衣襟打湿。
“我没办法想明白,我也没办法去停止杀戮,我不杀人,我就得死。刺客是必须不停杀人,才能保证自己对主人有用。
到最后,我只好不把自己当做人看待。如果我是丛林里不知道德跟礼义廉耻的猛兽,撕咬扑杀比我弱小的动物,那是合情合理的。”
熙苏不愿意接受自己身为刺客的职责。
但是,她又没办法逃离被刺客两字囚禁的躯体。
要么一刀砍断身上看得见跟看不见的枷锁,要么,乖乖受死,死在某个不知名的特殊任务里。
“熙苏姐……”
原离话哽在喉头,她从熙苏救下蜀玉的那一天起,就明白她是个富有共情能力的好人。
她以为熙苏只是个普通侍卫。
她不知道她的过去,只知道自己遇见的那个熙苏,好得不行。
那么温柔可靠的前辈。
“我吃掉了我妹妹。我那时候六岁,苏柏跟我说,只要我吃掉我妹妹,我就是这一批刺客里,第一个拿到腰牌的人,以后都吃穿不愁。”
熙苏几乎要将手中的手帕捏碎。
“我每一次看见殿下,都像是看见我妹妹,但我明知道她不是,我妹妹已经死了。
妹妹是妹妹,殿下是殿下。那时候的殿下,像个小肉团子。我从殿下出生时,就看着她,一直到我把殿下弄丢。”
第一次看见苏晚清的时候,她还只是个襁褓里的婴儿,熙苏在看见她的第一眼,就是觉得她好可爱。
小苏晚清抱着熙苏的手指,当做是母亲的手指,紧紧握着。
熙苏从那一刹那,将自己人格分裂成两个。
一个是侯府照顾小苏晚清的普通丫鬟,一个是替苏柏杀人的刺客。
只有这样,熙苏才会觉得自己好像没有那么疯得不着边际。
熙苏痛苦地掐着自己掌心,“多可笑的怪物,为了苟活,吃掉了自己在世上最后的亲人。妹妹死了以后,再也没有人跟我骨血相依,生死与共。又一个六年过去,我还是为了杀人,把殿下放在了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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