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封整理衣襟,抱拳肃立:“张思安在。”
“知府大人念你忠勇,凉州又在用人之际,特破格提拔你为侍卫亲军牙将,赏白银千两,铠甲一具,宅子一座。”
周泽安说完,从袖子里拿出一份丝绸质地的任命书来,笑呵呵的递给元封,拍着他的肩膀道:“恭喜啊,以后你就是张将军了。”
元封也咧开嘴笑了,很高兴的样子,其实他心里知道,侍卫亲军的牙将其实还不如甘州军的千户值钱呢,起码当千户手底下有百骑兵,现在兵荒马乱的,什么银钱官衔都是虚的,手底下有兵马才是真格的。
但是自己的资历实在太浅,又不想冲在大公子和舅老爷冲突的第一线,被知府大人收编倒是最好的选择了,侍卫亲军可是曹大人的嫡系力量,无论曹俊还是蔡勇都无权调动,但亲军的参将就没有多少含金量了,据说曹延惠喜欢收罗西域的高手,一律赐予牙将头衔,侍卫亲军里面的牙将没有二十个也有十八个,除了自己手底下的十来个亲兵能指挥的动,根本没有任何权力。
周泽安让人把一千两银子端了过来,整整两千枚成色极好的大帝头银币盛在盒子里,耀眼夺目,元封自然懂得人情礼节,抓起十几枚银币赏给端盒子的小厮,又问周泽安:“请问周大人寓所在何处?张某迟些时候还想去拜望。”
周泽安哈哈大笑,明白元封是要送些回扣给自己,他摆手道:“莫要客气,下官平日就在府衙西厢房,有事情尽管来找我好了。”
辞别了周泽安,元封等一行人从知府家的大宅子里出来,在一个小厮的带领下朝赐给他的宅子走去,这会雪渐渐小了一些,但是路上的积雪很深,那小厮年龄不大,人很活跃,元封赏了他一个银币,他便喋喋不休的说起最近凉州城里的故事来。
最近一段时间难民大量涌入凉州,什么东西的价格都疯了一样往上涨,房子尤其涨得厉害,现在正是寒冬腊月,在外面露宿谁能受得了,那些个有钱的地主进了凉州之后便高价收购房屋,几天时间就把房价给炒起来了,象知府大人赏给元封这样的两进小院子,原来不过是千余两银子就能挡住,现在没有五千两都别想看房,就这样还供不应求呢,粮食、皮毛、布匹也跟着涨价,没办法,谁让凉州城里一下子涌进来十几万人呢。
时间已经是午夜了,白日的喧嚣已经过去,拥挤的人群也都各自找到了安身之所,毕竟凉州城极大,十来万人还是挤得下的,可是这些人只能住在简陋的棚子里,有的甚至就直接蹲在屋檐下瑟瑟抖,路边不乏被冻死之人,僵硬的尸体横在雪地里无人问津。
元封的宅子就在知府衙门附近,不一会儿就到了,打了小厮,元封就赶紧带人去搜寻亲人,今天实在太乱了,一直到现在才有机会办自己的事情,大雪茫茫,骊靬人又没带多少御寒衣物,这会不知道躲在谁家屋檐下面抖呢。
难民们都是按照村落和地域安置的,所以找起来不算很麻烦,一行人分成三波,打着灯笼在雪地里到处搜寻,元封带着赵定安等人走着走着,迎面遇到一队巡夜士兵,亮出自己的参将官衔之后,士兵们告诉他,今天刚到的难民都集中在小校场内,寻人只需往那里去便是。
谢过了巡夜兵卒,元封赶紧来到小校场,别处都是一片寂静,这里却是热闹非凡,原本空旷的场地上住满了难民,各种帐篷,棚子胡乱搭建着,小孩哭,大人喊,还不时有斗殴之声传来,元封奇道:“怎么官军也不来管一管?”
赵定安毕竟比他多当了几个月的兵,知道官军的底细,他冷哼道:“这些难民在他们眼里可是肥羊,趁火打劫的就是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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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封闻言赶紧往里走,他们几个人都穿着官兵号衣,老百姓看见了吓得连忙往后缩,由此也能看出赵定安所言不虚,边走边问,骊靬人的特征明显倒也好找,不多时便打听到了他们的宿营之地。
挤过去一看,骊靬人们正忙着搭建帐篷呢,看见有官军走过来,他们的神色明显慌张起来,不过再仔细一看是元封等人来了,村民们才放下心来,大老赵从人群中走出道:“封哥儿,正想找你么。”
话音刚落,一人从元封身后扑出,跪在大老赵面前哭道:“爹!”
赵定安父子失散已久,虽然知道爹爹就在骊靬,但是由于军务缠身一直没来得及去接,上次驰援骊靬赵定安也没参加,直到现在父子;两人才算团圆,二人不禁抱头痛哭,看的周围人也泪落涟涟,兵荒马乱之际,骨肉分离的事情太多了。
没哭两声,大老赵就把儿子推开,正色道:“有事找你们呢,刚才有两个官军喝醉了过来要抢尤利娅,被我砍死了,尸体就藏在帐篷里,你们看怎么办。”
元封道:“好弄,交给我们好了,趁着乱劲找个旮旯一丢,谁知道咱们干的。”
正要把尸体拖出来呢,乱哄哄一阵响,几十名官兵踢开难民的坛坛罐罐围了上来,为一人举刀喝道:“把这帮反贼拿了。”
元封挺身而出:“这里只有良民,哪有反贼?”
官兵头目满嘴酒气,大吼道:“杀官兵还不是反贼!”
元封见事情已经败露,再隐瞒也没有必要了,便反问道:“官兵不去好好守城,反而祸害百姓,此等人渣难道杀不得么?”
头目吼道:“老子辛辛苦苦守城保你们安全,找几个姑娘玩玩天经地义!你算哪根葱,也敢出来指手画脚。”
元封冷笑不语,赵定安从后面站出来喝道:“见了侍卫亲军张牙将还不跪拜!”
听到对方是侍卫亲军的牙将,兵痞们慌了神,但是依然强硬道:“侍卫亲军的人又怎么样,咱们是蔡将军的亲兵,不怵你们!有种的别提官衔,咱们拉出来溜溜。”
赵定安喝道:“就凭你们也配?老子连百万突厥大阵都敢冲,别说你们这几十个鳖犊子了,老子不杀光你们就不姓赵!”
这话一说,兵痞们才知道怕,原来这几个人就是白天冲击突厥大阵的那些愣头青啊,那可都是不要命的主儿,惹不起啊,官兵们偃旗息鼓灰溜溜的去了,难民们齐声喝彩,都为元封他们叫好。
元封道:“事不宜迟,赶紧让大伙搬家吧,这大冷的天,住在外面可不妥。”
大老赵却说:“封哥儿,俺们体格好的还能撑,只是那年老体弱的和小娃娃们得赶紧找地方安置了,天寒地冻的要死人的。”
可是小校场上的难民成千上万,元封想照顾也是有心无力,只能先捡自己亲近的人照顾了,骊靬村里的老人和孩子以及孕妇病人等被转移到他的宅子里去,其余人还是得住在校场上。
次日天还没亮,元封便被周泽安派人叫到知府衙门里当值,他是侍卫亲军的牙将,肩负守卫衙门的职责,在偏房里和一帮亲军同僚们见了礼,众人知道他的事迹,倒也客气的很,天明时分,文武官员都来开会,元封便和同僚们一起挎着刀在知府正堂门口站班。
文武官员们6续到达,大公子曹俊来的很早,看到元封在站班,他便走过来拍着元封的肩膀道:“好好干,别丢咱们甘州军的脸面,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找我。”
曹俊刚进去,蔡勇也到了,从人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他便朝元封这边望了过来,元封立时感到一股阴寒笼罩全身,,但他立刻毫不畏惧的对望回去。在骊靬杀了蔡勇的兵,昨夜又杀了他的两个亲兵,这梁子是结定了,想躲也躲不掉的。
官员们在大殿里议事,刚开始还是低声讨论,到后来就变成了高声吵闹,元封站在门口听得清清楚楚,大体上有两种意见,一种是以大公子为代表的主战派,主张坚守凉州等待援军,还有一种意见是和突厥人合作,避免无谓的牺牲,这些人以蔡勇为。
里面吵个不停,侍卫们在门口也扯开了闲话,有人说:“你们猜这回谁能赢,是大公子还是舅老爷?”
“谁也赢不了,突厥人就在城外,说话功夫就能打进来,他们居然还有闲工夫吵嘴,要我看啊,这凉州城不管交给谁都得败。”
有人答道。
众侍卫便都附和,正说着呢,西门方向传来数声巨响,声音震天动地,官员们急忙从大殿里走出,望着西面喃喃道:“这就开始攻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