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是说不清楚。只知道是以前哪朝贵人的家庙,如今破落了,却还是架子大得很。不过人家也不求什么,只愿图个清静。倒是咱们这些上赶着住进来的,图的是此处求子灵验,呵,也不知是哪儿先传起来的。我倒是问过那住持,她却没有直应,只说想清修的,便依着规矩住下,诚心礼佛。若是无心,此处并不留客。”
“哟,这么……咳,这么大架子啊。”
梦萝差点说成“这么拽”
,想到这个词恐怕没人认识,临时改了口,干巴巴应了一句。
“可不是。可越这样,却越是让人心动,我们爷就说,这位住持,怕真是位高人。”
“你们爷也见过这位住持?”
梦萝一听提到老四,便来了精神。
“怎么会。这里又不见男客的。只是我们爷有时会来看看我,我说与他听的。”
“哦,是我唐突了。”
梦萝十分不好意思,好在听着李氏声音并无起伏,似乎真是没往心里去。
“呵,无访。福晋何须客气。今后这几日咱们可就算邻居了。倒是教儿沾光,借了福晋的一身贵气。”
梦萝直觉得跟李氏这种人聊天简直就是一种享受,她又不太跟你见外,又时不时捧你一句,偏还处处不落痕迹,反教人觉得亲切。难怪好多清穿小说都说李氏是个得宠的。记得她好像生了不少儿子,虽说有个倒霉的弘时吧,可总也算得运道不错了。
俩女人唠嗑,聊得也算不上太久。李氏很适时地告了退,给梦萝留下休息整顿的时间。之前在李氏的提醒下,喜儿随着李氏的丫头一道去烧热水。如今正好是烧得了,只是量不多,不像在府里,能让梦萝好好地泡一泡。好在这会儿天还早,凉气也不重,梦萝简单地洗漱一番,倒也清爽。
这个小山包确实不高,所以虽然是爬山上来,梦萝却也不觉得累。这会儿她便没听喜儿的劝,不愿把时间浪费在卧床小寐上。虽然李氏已经说过厨房东西还算齐整,今儿用不着她和喜儿操劳,不过梦萝还是很好奇周边的情况,打算去南麓的菜地转上一圈。
眼前虽然是农历九月,山里却还未显秋色。入眼仍是处处苍翠,只那风中的凉意与春夏相比多了一分刻骨。
梦萝和喜儿俱是五谷不分的,看那一畦一畦的菜地,谁也说不清楚到底是种着些什么。
大白菜倒是认识,青菜、芹菜、毛豆这些长在明面上的也都容易辨认。只是之前李氏说过的白薯、山药,梦萝是怎么也找不出来了。都是绿油油的茂盛植株,梦萝又怎么好意思生生地把人家拔出来看呢?
梦萝跟喜儿像玩猜猜游戏一样,一株株地辨认过去,每认出一种菜都要笑上半天。喜儿很意外梦萝居然知道毛豆就是黄豆,在这事上还跟梦萝争了半天。直到傍晚浇地的静尘和觉慧到了,才从两人那得知,梦萝居然说对了!喜儿追着梦萝问了半天她打哪知道的,梦萝当然不会告诉她,总不能说自己是穿来的吧?便只是拍了一下喜儿的脑袋,戏谑道:“没大没小的!你啊,多跟着两位师傅学学,也好长些见识,没得到处给我丢脸!”
既是赶上了菜地主人过来干活,梦萝自也不会叉着手看戏。横竖就当是体验生活,对从没干过农活的梦萝而言,这些事倒还是颇为有趣的。
静尘对梦萝和喜儿的加入十分意外。以往来住的贵人,让随行的仆婢收菜下厨已经是诸多不满。如今这位不仅亲临菜地,还要来掺乎这浇菜的活。她倒是知道这位是九皇子府的嫡福晋,身份在来住过的客人里,也算得上是头一等的尊贵。若说只为图个新鲜吧,偏这位贵人的态度又分毫不显高傲,处处谦虚殷勤。对她就像是对着自家长辈,而对觉慧又像是对着自己的妹妹,时不时还呵斥那个叫喜儿的丫头,因为那丫头显然是不愿意自家福晋这般的迂尊降贵。
梦萝玩得很开心,她很热切地揪着老尼问这问那,把那一地的菜都认了个八九不离十。今儿她现一桩很神奇的事情,那就是她穿来的这副身子,体质那是相当的好!拎着满满的木桶,手都不带抖的,轻轻松松就能从菜地这头走到另一头。梦萝早就现自己的手上有着一层薄茧,加上与人对话间听到的消息,便断定自己是个习武之人。如今一试,果然不虚。又想起那天随手一拧,便缷掉人一条膀子,实在是心情大好,觉得自己的古代之行,也许没那么凶险也不一定。
尊老爱幼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梦萝看那老尼静尘年岁不小,而觉慧又身量未全,所以很殷勤地招呼着喜儿一起,两人替那一老一小分担了大半的工作。
梦萝没看错,喜儿也是个有把子力气的。就想想那天在街上打架,她以一敌三都没吃亏,便知道这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回来聊天时倒听喜儿说起过,她那缠抱的功夫,是驯马时练出来的。梦萝自己貌似也是个骑射高手,她屋里还挂着弓箭和马鞭,害她一度寒毛倒竖地以为那鞭子是给老九的某些恶趣而准备的。
分手时,梦萝殷切地要求明日一早还来帮忙,可那静尘却说明早要上肥,怕是贵人受不了这个。梦萝想了一下,明白过来,八成是要浇粪,便变了脸色。她记得自己小时候去农村玩,曾有过一脚踏进粪肥的经历。当时幸好附近便是小河沟,只可惜了她的棉鞋,大冬天弄得湿溚溚,害她受了几年的冻疮之苦。
静尘无言笑笑,只邀她晚间同做晚课。
说定了时辰,俩拨人各回各院。梦萝又弄得一身臭汗,喜儿还念叨了她两句,嫌她太没架子,好歹也是皇子福晋了,总该顾着点身份。
梦萝不在意地撇撇嘴:“这整座山上,统齐就那么几个人,那两位又是世外修行的,你跟她们拿的哪门子架子,谁又会买你的账了?”
“可……”
喜儿“可”
了半天没答出话来。也是,出家人哪管得你俗世那些高低贵贱。虽说日常相处都少不得顾及些吧,可真论起理来,确实是两不相干。也难怪这庵里敢订下那么大的规矩,愿意守的自是不往出赶,呆不惯的可也不会去留。
这边喜儿忙活了半天,不过烧了小半桶的水。离晚课时间还早,梦萝实在是在菜地那边折腾了一身脏,想好好泡一泡。不等喜儿对着柴火叫苦,那边觉慧竟吭哧吭哧地送了一挑热水过来,说是师父交待,来谢施主帮忙浇地的惠泽。喜儿这才对这庵里的尼姑添了些许好感,而那觉慧又塞给她一小包香料。这又是她师父交待的,说沐浴涂香乃是对菩萨的敬意,这一小包沉香质虽粗陋,却也是佛门之物,当添祥瑞。
事情又涉及到香料,喜儿倒是多了个心眼儿。自从上次的按摩油出了问题,福晋便再也不让人给做按摩了。虽然秦嬷嬷也问了几回,说是可以再找些妥当的精油,福晋却只是提不起兴致,总觉得处处小心实在是让人防不胜防,横竖想来都是一件扫兴的事情。
热水齐备,喜儿自己先简单料理干净,便去服侍福晋沐浴。山里条件简陋,又只有喜儿一人伺候,梦萝便也不挑剔,反瞧着浴桶里高高的水位惊诧不已。她可是交待了的,能有半桶水简单泡一泡就很好了。
喜儿便回了静尘老尼的好意,顺便也提了提那一小包香料。
梦萝想了想,便让喜儿一会儿给她把香料用上。
喜儿连忙提醒她,这东西还没给太医看过,而且那位李侧福晋又是有了身子的,如此轻心恐怕甚是不妥。
梦萝鄙夷地斜了喜儿一眼:“这庵里出名的是什么?你觉得那静尘是消闲日子过腻了,还是真就生了一副缺心眼儿?”
喜儿一时回不上话,梦萝又道:“就算是真有问题吧,这香料我若真用上了,她们能闻不出来?若真是于李侧福晋有碍,她们还能不急着制止我吗?至于我自己,眼下又有什么可顾忌的?”
喜儿被噎了:敢情您是觉着对自己无碍就不管别人死活了是吧?这话要让李侧福晋听见,得多寒心哪……
“你就放心吧。除非是那俩尼姑活腻了,不然这香料啊,怎么可能会有问题呢?”
梦萝还直觉得这香料啊,没准能有调养身体的功效呢。凭什么住在这就能利于求子啊,总得有个原因吧?
晚课时,又与李氏碰了面。这也是之前静尘问过了梦萝的意思,才会安排在一起的。静尘带着梦萝与李氏焚香念经,又对梦萝讲了一通早晚课诵的礼仪。原来山中大部分时间都应该是自由活动,梦萝想到那要求客人自己收菜下厨的规矩,想来也是山间太闲,帮大家把时间填得满些,免得生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