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经常是下着冷雨的。
傍晚时分,一阵乍寒,雨,又淅淅沥沥开始落下来了。金陵的那些巷子里,早已冒起寸把厚的积水来。
左云戈走到巷子口去张望时,脚下套着一双木屐。他撑着一把油纸伞,纸伞破了一个大洞,雨点漏下来,打到他头上,冷得他不由得缩起脖子打了一个寒噤。他身上罩着的那袭又厚又重的棉袍,竟也敌不住这冬夜那阵阴湿砭骨的寒意了。
巷子里灰濛濛的一片,一个人影也没有,四周沉静,只有雨点洒在远远近近那些矮屋的瓦檐上,出一阵沙沙的微响。左云戈在冷雨中,撑着他那把破纸伞,伫立。
远处烟雨朦胧,山岱被藏在了雨帘里。他极目远眺,用尽了法力想看得更清楚些,可是不管他怎么催动体内的法力,都是徒劳。
“嘶”
,一滴水沿着伞柄滑进他的衣领里,那种冻入骨髓的冰凉让他打了个寒颤。
自己什么时候怕起冷了?
或许,是在两个月前?自己跟她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离开了她,自己变得都不像自己了,连人类的感知冷暖都出来了。
他在这巷口站了两个来月了,不论风吹雨打,电闪雷鸣,白天黑夜,总有这么一个人影立在巷口,久久地伫立,伫立……
她一定会来的……
一件大衣严严实实盖到了他的身上,是云溪把他的大衣取来递给他,语气温婉的说道:“哥哥,回去吧,别再等了……。”
别再等了?为什么不等?她不可能失约的。
左云戈轻轻摇头,仍旧坚定的望向远方,那里是一个码头,挤满了载客的乌篷船,她一定会从那里下来,穿着那件湖绿色的罩衣,笑盈盈的走过来。
“尹家来信了……送信的人刚刚走……”
他收回意识,目光如炬,眼里是刚刚燃起的火光:“怎么样,如霜是不是救回来了?”
“……哥……如霜走了……救不回来了。尸毒浸入太深……”
他一个踉跄,眼前一黑几欲跌倒,云溪扶住他,欲言又止。
“她骗我,她说她们家世代行医,要我等她,她会回来的……她会回来找我的,然后我们俩避开这尘世……云溪,尹家的人肯定是骗你的!我去找她!”
左云戈说着,手上的伞一滑,便走向了码头去。
左云溪从地上捡起他那把破油纸伞,跟了出去。
“哥!放弃吧!如霜真的走了!”
左云溪止住左云戈。
他何尝会听?准备瞬移时被左云溪挡住。
“哥!如霜恨你……她死之前说她恨你……”
“什么……”
左云戈身子一晃,仿佛被一阵霹雳击中,神情恍惚,不停的呢喃……
“她……恨我?为什么……”
从唇齿间吃力的吐出这几个字时,左云戈被心痛的感觉堵得差点窒息。那种痛感,被放大了一千倍,一万倍,他就算是战神的铜墙铁壁,也难以抵挡。
身子一歪斜,他一手撑在旁边的石头墙上。
巷子里一片漆黑,雨点无边无尽的飘洒着。
良久,左云戈踏着巷子里的积水,一步一步,迟缓、蹒跚、蹭蹬着。
快到巷口的时候,左云戈幽幽的说道:“她恨我……她恨我……”
“哥,你真的是为了她好么?”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是吗?是她不懂,还是你不懂呢?你给她的,真的是她想要的结果么?”
“我给她的,肯定是最好的,我怎么会害她,我只会对她好,爱她,永远。”
“哥……可是她恨你,如霜恨你……死之前都不想再见你……她两个月前说让你等她,其实已经不想留恋人世了,这两个月,尹家都是在为她找最后的栖身之地,就是不想你去找她,两个月,不过是缓兵之计……她其实在离开你以后,就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