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见那位被她抬杠的女先生脸都黑了。
穆清清以已度人:“许是真的病了。”
沈小姐月初刚随父从边关归京,两地气候环境大不相同,水土不服情有可原。以穆清清循规蹈矩的性子,是绝计想不到称病逃学的法子,其他人却不这么想:“昨日在学堂上闹完不止,下学之时不还找你麻烦了?”
穆清清一愣:“没有的事。”
“大家都听说啦!”
一屋子小姑娘七嘴八舌:“小泼猴精说不过你,约莫面子过不去,今日也就不乐意来了。”
穆清清没想到昨日下学之后双方辩谈的几句话隔天竟被传成了两者之间不对付,这时方后知后觉回味过来对方昨日是与她不欢而散。
倘若沈家小姐真因这事恼了她,她得找人说清楚。
她还欠了人家一本书。
下学以后,穆清清没有立即回府,而是让车夫驱车改道去了沈将军府。
穆府的马车停在离将军府外远几十米的巷口,文莺掀帘大致张望,回身就说:“这将军府门庭不高,却是显摆,周遭连停靠的地方都排不过来。”
沈将军回京之后成了贵,近来吃香得紧,门庭确实热闹。
穆清清叮嘱她别乱说话:“你过去替我问问,看能否请到沈家小姐。”
文莺不情不愿地下车去了,穆清清揭了半边窗牖不时瞧上一眼,敏锐地注意到一侧偏门钻出一抹雪色丽影。对方面覆薄纱拉马出门,行迹看似有些着急,正是她要找的沈南霜。
对方打马径直经过穆府马车停靠的那条路,眼看就要与她错过,穆清清连忙唤了一声:“沈小姐!”
沈南霜下意识收紧缰绳,循声回眸,看清是谁眉心一皱:“好你个姓穆的,本姑娘还没去找你,你们倒是自己找上门来了!”
穆清清被她说得懵,就见沈南霜一个翻马下地,气冲冲攥住她的手:“走!现在就跟我一道去评评理!”
要不是车夫见状护着,穆清清被她一个猛攥险些就要往前栽:“沈小姐,我没明白你的意思?”
“你还装!人在金乐府早打起来了,再不去就晚了!”
沈南霜横眉竖眼,怒声娇喝:“你们姓穆的恃势欺人,我弟若是有个好歹,我必不会善罢甘休!”
金乐府?
穆清清心头一跳,沈南霜急得跺脚:“你到底走不走?不走我上你穆府喊人啦!”
“走,我跟你走。”
穆清清勉力沉住气,叮嘱车夫在这等文莺回来,免得文莺出来找不着人。车夫急问:“那小姐您呢?”
穆清清看了眼沈南霜的马:“你的马能共乘么?”
“有何不可?”
沈南霜嘁声,火蹬马上背,伸手接她。车夫急得直呼万万不可,但穆清清已经借着沈南霜的势骑上马背,“你们随后跟来。”
她的话音刚落,沈南霜已经先声夺人,扬鞭驾马疾驰而去。
凛冽的风啸刺痛耳颊,马背上的剧烈颠簸更是令人极其不适。穆清清脸色灰白,她从未做过这般出格之事,若非沈南霜在背后圈护住她,说不定这会儿人已经被飞驰的快马给颠落在地。
两人一马在城中疾驰,关外烈马度如电,沈南霜又心急赶路,几次险些撞飞路人和摊子,穆清清想喊都喊不及。
不知跑过了几条街,前方已见金乐府的赭铜大门。
金乐府前正乱着,壮硕高马风驰电掣,由远而近一声嘶鸣,带起尘土与狂沙,立刻引起混乱双方的注意。穆清清坐在马鞍纵览无遗,一眼瞧见穆云凌:“凌弟!”
“阿姐?!”
正在掐架的穆云凌被迫吃了一嘴沙土,好不容易揉开双眼,看清来人大吃一惊。
金乐府是官设教坊,白日开放的前坊吹弹唱奏什么都有,到了入夜更有花红柳绿粉香旖旎的里坊。京中好些高门子弟富贵人家都会来捧些角儿,穆云凌近来热衷散乐,隔三岔五瞒着父兄往这头跑,穆清清事前有些耳闻,是以一听沈南霜提到金乐府的穆家人,立刻联想到最是胡闹的幺弟穆云凌。
穆云凌今日逛金乐府时与人生口角,双方一言不合打了起来,谁也没成想彼此家里人非但认识,闻讯竟是一道赶来的。
掐架的另一方是个与穆云凌年岁相仿的少年,眼睛嘴角左一块黑右一块青,正被穆家家仆钳制住,看清援兵面上一喜,一声‘阿姐’与穆云凌那一声正好重叠。
与穆云凌生口角的竟是沈南霜的弟弟?
穆清清侧目去看沈南霜,有别于京城女子的柔弱秀美,常居关外的沈南霜模样娇俏,身上却带着一股子不输男子的飒爽英气。彼时她居高临下,迅观清下方形势之后,反手从袖中露出短匕,横抵在穆清清白皙纤细的脖子上:“住手!否则别怪本姑娘不客气了!”
清晰感受到箍在脖子上的危险,受制的穆清清终于恍然明白:“沈小姐,你……”
“穆小姐,多有得罪。”
沈南霜嗓音微紧,压着声音在她耳边道:“救人心切,万不得己。”
难怪沈南霜这么急着催她,来时虽然双方互掐不分你我,但仔细分辩就会现穆云凌占了绝对的上风。盖因穆小公子平日在城里横行霸道,猪朋狗友狗腿手下非常多。反观沈家公子人单力薄,即便师从他那当将军的爹,也不得不沦落双拳难敌四手的窘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