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中有人窃笑。
面对遥襄的要求,司马昭想照做,可是哪里笑得出来,他把脸藏得低低的,只露出一双红到滴血的耳朵。
“臣知错了。”
遥襄也不深逗他,摆摆手,做左右众将说“今天就到这儿吧。”
众将齐齐应声,起身便要退下,就听太后淡淡加了一句,“你,明天回洛阳。”
遥襄在整理桌案,把那张辽东的急报卷了卷胡乱往某卷竹简里一塞,眼不见心不烦。她没听到回复,抬头看了一眼,看到满头雾水的司马昭,便强调似的指了指他,“你,司马昭。”
司马昭愣住了,眼中渐渐漫起震惊之色。
遥襄展开一份布防图,边看边用簪子在上面点点画画,“这边的仗已经打完了,你现在回洛阳,说不定能赶上太尉征辽东。”
“爹征辽东”
司马昭眼珠转了几转,以为这是遥襄收到的新消息。
“应该吧”
遥襄的语气十分随意,“眼下只有你爹能去,他不去谁去。”
曹爽和夏侯玄损兵折将,公孙渊气焰大涨,自立称王。如今她不方便抽身,曹宇那个怂货,除了支使司马懿去增援也没有别的人选了。
闻言,司马昭眼睛一亮,以为遥襄心里向着他叫他去挣功名,当即挺起胸脯大声应下。
其实不然,遥襄仅仅是因为司马昭今天嘿嘿一笑笑出了名堂,便拿现成的由头把人打走罢了,省得旁人遐想,以为她与司马家有多大的情分。
待遥襄布置好边境防线,稳妥地完成了收尾工作,班师回朝之时,辽东公孙氏早已伏诛。曹芳率百官出洛阳相应,曹宇、曹爽、司马懿和夏侯玄皆在其中。
回到洛阳稍作休整,庆功宴定在几日之后。遥襄埋头处理政务,处理出一肚子火,走前多好的局面,现在成了这幅鬼样子,哥哥正事不做,却跑去辽东给公孙渊送人头。就因为京城内部形势变动,她不得不调一队亲兵驻守昭阳殿,也不知曹宇兴致起来的时候要拿这事如何作。
她把曹爽和夏侯玄叫过来委婉地教育了几句,然后又将其他几位表兄一一叫过来,简单商议了一番接下来的应对。
众兄弟散了以后,遥襄闲来无事想出去转转,索性就去嘉福殿看一看小皇帝。
在殿外就听见了里面的嬉闹声,小皇帝笑着喊,“娘,娘”
殿外候立的宫人看到遥襄,登时慌了神,扑通跪下口呼“太后”
,连锁反应,殿内的嬉闹欢笑声戛然而止。
遥襄走进去,感觉自己就像那午夜摇铃铛的恶巫婆,将快乐人间变成修罗地狱。
曹芳鹌鹑似的站在那儿,使劲缩脖子。不知道的还以为遥襄平时对他有多凶,明明眉头都没皱过一下。
可是今天,遥襄的眼眉门外皱到门内。
“母后。”
曹芳小声唤道。
遥襄径直往前走,并没有对曹芳的问好致意,只是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皇上长高了。”
跪在曹芳身后的几个宫人正要匍匐着退下,就被遥襄淡淡地叫住了。
“都别走。”
遥襄没坐主位,只是随便找了块席子坐下,“皇上管谁叫得娘,自己出来。”
片刻的死寂,一个普通宫女打扮的女子爬出列,哭道“太后饶命,奴婢罪该万死。”
曹芳也流下泪来,跪地哀求遥襄,“求太后宽恕娘亲。”
“本宫还没说什么,这就成了恶人。”
遥襄嗤笑。
她这一笑,顿时没人敢说话了。
遥襄垂眸静坐半晌,期间曹芳等人大气都不敢喘了,遥襄见状,心里一阵膈应。
“这位是皇上的生母”
遥襄用得是肯定的语气。
曹芳在惊惶中纠结了一会儿,才磕磕巴巴地答道“是、是。”
遥襄静静地看着他,“起来坐好。”
曹芳一激灵,连忙爬起来盘膝端正坐好。
遥襄无奈地叹了口气,她实在不明白曹芳为什么怕成这个样子,她完全没有心狠手辣的前科呀。
“皇上之所以是皇上。”
遥襄勾起唇角,定定地看着不敢与她对视的曹芳,“是因为皇上是先帝的儿子。”
“先帝的妃嫔,皇上看哪个顺眼管哪个叫声娘,无碍。”
曹芳睁大眼睛,像是受到惊吓一般,失声道“儿臣不敢。”
遥襄并不理会,一字一句地继续说“除此之外皇上管别人叫娘,就不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