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她已经策马跑出了二十步之外,根本没有给姜简回应的时间,也不想听姜简的任何回应。
“别生气,我妹就这性子,你是知道的。”
杜七艺顿时觉得有些尴尬,轻轻拱手向姜简赔罪。
“不会,她只是嘴巴凶,心软得很!”
姜简笑了笑,轻轻摇头。随即,将目光转向另外两名昔日的同伴,“守礼,致远,你们两个怎么也来了。”
“怎么,杜七艺来得,我们便来不得?”
两个同伴看了他一眼,回答得异口同声。
这二人,一个姓陈,名元敬,表字守礼。另一个姓李,名思邈,表字致远。都和姜简一样,心中怀着一个侠客梦。所以,平时很谈得来。得知杜七艺要跟他舅舅胡子曰一道,去塞外寻姜简回家,便死乞白赖跟了过来。
胡子曰拒绝不了自家外甥和外甥女,自然也拒绝不了他们。但是,却跟所有年轻人约定明白,最远只能到达受降城。然后几个年青人就结伴返回长安。
杜七艺等人,在长安时满口答应,到了受降城之后,却又故技重施,死乞白赖要再送胡子曰一程。
胡子曰被缠得没办法,才又答应众人,送出百里为止。反正受降城百里之内,应该还在大唐燕然都护府的威慑范围,轻易不会有马贼过来找死。
却不料,才送出了不到五十里,就已经收到了马贼追杀几个年轻人的警讯。
“当时,舅舅根本不知道被马贼堵在山上的人是你……”
杜七艺对胡子曰佩服得五体投地,带着几分自豪讲述。
从决定出手相救,到制定疑兵之计,再到大伙齐心协力,一边用战马拖着临时扎成扫帚制造烟尘,一边向突厥飞鹰骑身后迫近。这个过程,说起来需要的时间可就长了
好在有杜红线又折回来提醒,姜简才没忘记了胡子曰给自己安排下的任务,带着杜七艺等人一道,将坐骑给获救了少年少女分了,两人一匹,轮流骑着向受降城返回。
接下来生的事实正如胡子曰所预料,大伙才走了不到二十里,就遇见了一支前往长安的商队。规模极为庞大,光是用来运送货物的骆驼,就不下一千头。
带队的大当家是一名粟特人,姓安,名慕华。起先被满身尘土的胡子曰等人吓了一大跳。待得知他们并非马贼的探子,而是想要租骆驼护送落难的少年少女们返回受降城的大唐刀客,顿时如释重负。
随即,此人大手一挥,免费拿出了十五匹骆驼,借给少年少女们乘坐。并且主动邀请大伙与商队结伴而行,以免该死的马贼去而复来。
胡子曰当然求之不得,立刻向安大当家行礼致谢。然而,接过了商队提供的骆驼之后,却没有让大伙合并入商队之内,而是带着所有人,不远不近地跟在了商队之后。就像几头小鹿,跟着一支规模庞大的鹿群。
“胡大叔,为什么说好了同行,却不跟商队合在一起走?”
姜简看得好生纳闷,却知道胡子曰这么做肯定有其缘由,找了个停下来让牲口歇缓体力的机会,凑到对方面前,认认真真地请教。
“商队贩卖什么货物,里边有多少刀客和伙计,都是人家的秘密!”
胡子曰最喜欢的就是他这一点,求知欲旺盛,从不因为是官宦子弟,还读了很多书,就自命清高。因此,想了想,低声传授,“安掌柜肯借给咱们骆驼,已经是人情,咱们再进去窥探别人的秘密,就越界了。即便咱们没有窥探的打算,他们为了提防马贼的探子,心里头也不会踏实。”
“噢——”
姜简立刻就明白了其中道理,红着脸点头。
如果这些道理,他出塞之前就懂,他肯定不会进入苏凉的商队。当然也遇不到后面的一大堆危险。
只是这些道理,永远不会写在书本之上,四门学里头,也不可能有教习会向学子们传授!
“此外,从西域到中原,沿途到处都是马贼,危险异常。陌生人硬凑在一起,彼此都很难放下戒心。”
见姜简孺子可教,胡子曰就又犯了当老师的瘾,想了想,继续低声说道,“戒心强了,稍不留神,彼此之间就可能起冲突。届时,对双方都不是好事。倒不如从一开始,相互之间就保持足够的距离。”
“嗯。”
姜简听得心服口服,再度认真地点头。
“别觉得出来闯荡简单,特别是塞外这种没王法的地方,门道多着呢。”
胡子曰越说越来劲儿,用马鞭在半空中比比划和,“要不然,丝绸和茶叶丝绸,出了玉门关价格就能翻三倍,怎么不见人人都去经商大财?怎么应付沿途税吏,怎么跟沿途部落打交道,怎么才能避免马贼的窥探,都是学问……”
仿佛又回到了长安城内的快活楼,他说得眉飞色舞,姜简听得如醉如痴。
在姜简眼里,胡大侠好像什么都懂,从闯荡江湖到两军争锋,从处理牲口内脏再到丝绸之路上贩卖货物,几乎就没有胡大侠不知道的东西。
然而,很快,他就现自己大错特错了。
胡大侠也有不懂的地方,比如大唐官员们的心思。
就在他两脚踏入受降城内的客栈,刚刚松开一口气的瞬间,身背后,忽然有大队兵卒策马狂奔而至。为的一名校尉,将手中横刀一摆,高声断喝:“哪个是姜简?出来!你进城时的汇报,可疑之处甚多,跟我们走一趟,张参军要当面跟你核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