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辽王府,裴望舒套了宽松的寝衣,左手托着额头,倚靠在贵妃榻上怔怔出神。
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今日种种,只觉心神俱疲,陛下何时才能放她回北地!她想念父王母妃,也想祖母和姐姐。
或许是因着夜色寂静,天地间只剩她砰砰的心跳声,裴望舒心中酸楚,眼睛凝起水意,抽了抽鼻子。
紧闭的雕花窗外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她只顾沉浸在思乡的愁绪,也没觉,直到耳边传来熟悉的训斥:“哭甚!”
裴望舒猛地扭头,不期然见太子殿下动作利落地跳下窗,看那熟练的程度,若不是她知晓眼前的身影是一国储君,换个人还当他是恶贯满盈的采花大盗。
赵韫也不曾料到这情形,昏暗的烛光下,少年光滑细腻的小脸儿闪着晶莹,呆呆的神情显得又可怜又可爱。
今日乍然得知舒哥儿早已定亲,只觉一腔妒意如野草般在他胸中疯涨,紧紧缠绕带起丝丝涩疼。
夜晚躺在床榻上辗转难眠,终究忍不住翻窗过来,又见她鼻头红红,温热的指腹用力擦掉眼角的泪水,留下一片殷红。
“殿下不生气了?”
赵韫喉咙滚动,大手捂住那双盈润的眼睛,俯身隔着手背亲了亲。
裴望舒眼前一片黑暗,她这时未束胸,怕露出端倪,不由摇头挣扎。
赵韫顺从地松手,她愣是从那张冷肃的俊脸上看出一丝委屈。
裴望舒叹气,太子占有欲强,又视她为亲近之人,从不喜与她生分,如今知晓她定亲这等大事竟没主动交代,现下若是敷衍,今日怕是不会善了。
定了定神,拉着他的手臂一同拽坐到小榻上,轻声道:“若有一天我会成亲,也是假的。”
“为何?”
裴望舒有些难为情,索性闭眼道:“我,我身体有问题,不能繁衍子嗣。”
赵韫愣在原地,眨了眨眼,舒哥儿平日在学里出恭从不与人一起,他只当她脸皮薄,却未曾料到竟是如此。
“辽王晓得吗?”
“父王不知情,母妃瞒着不让说。”
“你……孤,孤让太医为你诊治。”
一向强势的他难得有些结巴。
裴望舒摇头,掩下长长的睫毛,闷声闷气:“母妃为我遍寻名医,治不好的。”
说完又似赌气道:“我也不想再治。”
她苦涩地扯了扯嘴角,撒一个谎,便要用无数个谎言来圆,若有一日殿下得知真相,怕是再不会原谅她。
赵韫有些心疼,盯了她片刻,也不再开口。
舒哥儿平日性子温和,便是与仆婢也是宽容体恤,只怕万千的苦楚俱都藏在心底不与人说。
“那你的未婚妻也是为掩人耳目?”
裴望舒点头,这次却是毫不心虚,事实也的确如此。
折磨了他一晚的妒意悄然消散,赵韫应是该松口气的,可如今得知舒哥儿这般的身子,想他每每战战兢兢,生恐外人知晓,胸中堵成一团,乱麻麻的。
“你放心,即使你父王晓得了也无碍,辽王世子只会是你。”
指腹轻抚少年英气的眉毛,轻声道:“孤会帮你。”
又来了,心脏忽然跳地很快,裴望舒抬手捂住胸口,倏地笑了,清艳的眉眼显出些绮丽:“多谢殿下。”
“天色很晚了,殿下回宫歇息吧!”
赵韫不想走,“孤在这睡。”
……
赵韫不想走,“孤在这睡。”
裴望舒心下紧张,指尖攥紧,赵韫性子固执,决定的事轻易不会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