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缨,醒来吧,醒来吧……
忘掉过去的一切,在曹府重生吧……
你前世不是最爱三国那群可爱可敬的人儿的吗?怎么就不敢大大方方地去接受新世界的挑战了呢?怎么就不敢放开手去干你想干的事去成为你想成为的人了呢!?
怎么,就活不下去了呢?
道理摆在你面前,你不是不懂,你根本就是不想去懂!
因为“懂”
的代价对你来说,真的太痛苦!
你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懦夫!
你想哭吗?
你肯定想。
可我只想为现在的你而哭!
前世那个不肖女崔缨,她已经抱憾离世了!
你没有心病了!你没有!
将来,也不会再有!
崔缨!起来!起来啊!!
被这几声怒喝惊醒,我猛然睁眼,“蹭”
地一下从榻上坐起。
捧着一颗心,喘着粗气,定气凝神之后,方觉遍身冷汗。
烛光幽暗,屋内悄无一人,只听得榻下竹篓里,似有窸窸窣窣的声响。
我害怕得用被子将自己裹起。
却见竹篓被打翻,一团白色球状物,从里头扑腾而出,径直跳上榻沿,又跳到我的脚边。
原来是皎皎。
我虚惊一场,俯身探出手掌去,皎皎竟乖巧地跳将上来。
我将皎皎揣入怀中,爱怜地抚摸起她那缕缕白须,倏而,浊泪打湿了衾被也不知。
我逃脱了为奴为婢的苦难深渊,甚至捱过了最艰难的建安九年。
然而,邺城的冬天又来了。
我大病一场,死里逃生。在我生病这段时间,虽有曹氏母子相继看望,府中却流言不断,蔓延之势比流感还要迅猛。
不必查明,我都知晓是谁落井下石。
“哎——莫要近前,没听人说么,缨姑娘这病,会传人呢!”
“医官不是说只寻常风寒么?”
“时疫未退,谁说得准呢?还是避开些为好,把药放下,咱们出去便是了。”
“可夫人那边,如何交代呢?”
“唉,屋里这位,究竟姓崔还是姓袁,都弄不明呢。到底不是咱府中正经的女公子,生死由命,何必上心?走吧走吧。”
“……”
墙角侍婢低语,只当我昏迷未醒,其实我听得一清二楚。
曹操忙于政务,并不常住府中,曹丕远住别院,对这些流言蜚语从不在意。
越是谨慎,越是不安,越是焦虑,越是小心翼翼,越是被人轻贱看低,越是被人指桑骂槐。流言漫天飞,我稀里糊涂就成了众矢之的,连“曹操在外私生女”
这样难听的流言都出来了。
心知越辩越无力,我索性再也不管,只藏匿在榻上,终日闭门不见人,尽量减弱在人前的风头。侍婢们每日端来味极苦的药,都被我悄悄倒掉。于是一场风寒,病情反反复复,被我拖了近一个月才算好全。
我渐渐明白,曹操的宠爱是把双刃剑。
曹操于府中诸子,可谓厚此薄彼。他往往任性纵情,凭个人喜好,厚加恩赏,以示对子女的宠爱。可他本是个喜怒无常之人,今日恩隆,明日便可能冷酷无情。
他不但宠爱无度,不加节制,从未真正替子女考虑,而且将自定的标准强加给子女,一切终归于算计。之前对曹银是这样,现在对我和曹冲也是这样,以后对待曹植更是这样——表面溺爱,该利用的子女还会利用,子女,仍旧只是他大业的棋子。
“泯然于众人”
,是我如今自保的唯一笨办法。
为了达成目的,我前后多次以病为由,不参与家宴,成日就坐在阁中呆,加之刻意沉默寡言,渐渐地,府中除了曹丕曹植,似乎都对我冷淡了起来,连下人也唯恐避之不及。自然而然,关于我的流言也渐渐隐匿。
曹府家规甚严,府中诸子皆不得随意外出。到了深冬,天气严寒,我更是不愿迈出房门一步,于是成日里只是闲散在房内,看书写字睡觉,百无聊赖、颓靡无为。
我终坠郁郁寡欢之深渊而无法自拔,倒不是因为冬日风雪太过伤人心,只是我从来没有被救赎,也根本释怀不了前世那群人和那个支零破碎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