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第二天她就把家裡大大小小的孩子全都集齊了,摸出她昨天磨著音娘熬夜陪她做好的風車和紙鳶,把她娘納鞋底的粗線禍禍了乾淨,領著一支「大軍」往河邊草坡去了。
她做的風箏雖丑,但還是吸引了孩子們的注意,因為她做的不是什麼蝴蝶小鳥的風箏,做的全都是萌化的貓貓狗狗的風箏,雖然不大看得出來……她做的風車也很稀奇,迎風奔跑的話,不光扇葉會動,還會有「嘟嘟」的哨聲。王家大人少,孩子們多數被要求在院子裡玩耍,很少出來玩,更別說像這樣在山坡上放風箏了,大家都覺得很開心,彼此之間感覺也更親近了。
王浮也不是真淘氣,她出門的時候叫了音娘和看門的陳伯一起,孩子出門就怕被拐子拐走了,可得仔細些。
等他們玩得差不多了,王浮又帶著他們回家,儼然一副帶頭大哥的模樣。回家就看到趙氏拿著雞毛撣子站在門口,氣勢洶洶地沖她大吼:「王十娘,你反了天了,敢帶著哥哥姐姐出門放紙鳶?!」
「九郎哥哥想放。」王浮躲在王琨身後,把他推了出去,王琨顯然有些不明白王浮的套路,但出於對妹妹的愛護,他還是點點頭,愧疚地說:「嬸嬸,是我不好,我不該帶著弟弟妹妹們胡鬧,讓您擔心了。」
王浮其實是在幫王琨樹立自信心,確立他在孩子中的領導者地位,她早就看出來,王琨的性格很內向,但是他很善良,總是站在別人的角度看問題,這樣一來就顯得有些懦弱,王琦和王琰兄弟倆都有些看不起他,他在兄弟姐妹之間也沒有什麼人緣。九郎需要別人的倚靠,而孩子們也需要一個勇敢的、能保護他們的哥哥。反正趙氏不是真的動怒,她要是生氣了,早就去河邊把她抓回來了,還用得著等到現在?
王琨把責任都攬在自己身上,趙氏當然不好再說什麼。她只是習慣性地數落了幾個孩子一句,囑咐他們不要隨便出門,便領著他們去花廳吃飯了。
晚上飯桌上竟然罕見地多加了一道肉菜,王浮偷偷瞧了趙氏一眼,甜滋滋地笑了。
第7章
眼看著就要入伏了,感覺家中里里外外都刮著一股子熱浪,只有後院的大榆樹底下還能有些涼爽的綠蔭,王方便請了人來,在樹下搭了一個很像棚子的花架,栽上綠油油的爬山虎,牽了幾根枝葉茂盛的紫藤蘿附在上頭,把那架子裝扮成個幽綠的山洞一般,裡面綁上帶靠背的長鞦韆,放幾個墊子在鞦韆上,坐在裡面,竟然感覺不到一絲熱意。---
那椅子足有一米長,也很寬闊,矮子王浮可以完完全全地躺在上頭。夏天夜裡,一家人吃過晚飯,王方和趙氏坐在庭中石凳上納涼,王浮和三娘就坐在鞦韆上說悄悄話,王瑾非要拽著王瑜去池塘邊抓螢火蟲,學什麼「囊螢映雪」,結果兩人都被癩□□嚇得屁滾尿流。
王浮捧著井水湃過的冰冰涼涼的綠豆湯,抬頭望了望天空中的彎月,竟然覺得它從未比現在更圓滿過。
夏天雖然有些熱,但王浮經歷過更熱的夏天,北宋處在第三個小冰河期,氣溫偏低,這一氣候對北宋的經濟政治文化都有很深的影響。王浮雖然是理科生,但她也很喜歡歷史,參觀過很多博物館,文物紀錄片也看了不少,多多少少知道一些。
然而就算是這樣「溫和」的夏天,三娘還是有嚴重的苦夏症狀。三娘一向愛吃,尤其愛吃糕點,可是現在糕點擺在她面前她都吃不下去,總說自己沒胃口。音娘變著花樣給她做吃的,她總是只能吃一點點,王浮覺得,她比自己都吃得少。
「可惜這裡沒有冰西瓜啊!」
「十娘想吃冰嗎?」王方聽到了她的自言自語,想起東京城裡售賣的各種夏日冷飲,不由得笑了起來,「青神少有人家冬日窖冰,蓋因我們四川的夏日並不很熱,再加上窖冰所費人力物力極大,不是我們小戶人家受得起的,東京城裡倒是常有冷飲售賣,只可惜我們現在吃不到。」
「我不想吃冰,但我覺得三娘會想吃的。冬天的時候,小池塘里結了那麼厚的一層冰,」王浮拿手比劃了一下,「下過雪的屋檐下有時候也會有長長的冰棍兒,陳伯把它們打下來,我偷偷拿手摸過,冰冰涼涼的,現在想起來,夏天要是有冰就好了,三娘就能吃得下去飯了。」
王方摸了摸她的小腦袋,欣慰地說:「好孩子,知道關心姐姐了。---雖然家裡沒存冰,但昨日莊子上送來好些鮮瓜果,放在井水裡湃上一夜,想必三娘也會喜歡的。」
其實王浮還想起另一件事,她在小說上看到硝石可以製冰,據說這種製冰方法古已有之,就是不知道現在有沒有。
「爹爹,存冰是冬天把冰挖起來放家裡存著嗎?」
「哈哈哈,不是放家裡,是放在地底下,要挖冰窖的,把他們放在地里就會融化得比較慢,不過也是三不存一,化掉的更多。」王方很耐心地跟她解釋。
「那還有別的法子嗎?」
「有啊,古籍記載有一種硝石製冰的方法。硝石是一種奇特的石頭,把它放在水裡,水就會慢慢結冰,但硝石也是一味藥材,食之使人腹瀉,而且硝石難得,用它製冰需要的量很大,所以大多數人還是選擇窖冰。」王浮沒想到王方竟然連這個都知道,她以為讀書人讀的都是儒家經典,並不涉及這些奇門外道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