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年商周议封神,张奎刀摄五岳魂。
今逢罡煞平雷日,又殒三山巍然身。
华山谢顺避过陷坑赶到,见三位兄弟已亡,大怒,嘶吼一声,杀将过来,高梁依旧使双刀接住。二将约斗四十余合,谢顺亦是手软。高梁只待要生擒时,刘奇飞身过来,当住高梁,顺乘机而走。刘奇与高梁战无几合,卖个破绽,亦全身而退。
混乱中,亢金龙顾洪嘉吃召忻一镋刺死。施笑飞、左明欣二将并力来战召忻,方才正是对手。奎木狼张景琛见状,纵马前来相助,不防斜刺里忽地钻出个唐猛,把手中偃月铜刘望马上猛地一劈,砍中景琛腰胯,一命归阴。施、左二将见只是个平手,官军又势大,不敢久战,一心欲退回山寨。哈兰生望见两个有退走之意,那里肯放,手提独足铜人赶过。左明欣吃这一惊,捉襟见肘,要躲那铜人时,被召忻把溜金镋卷来,搠中后背,直透前胸。召忻用力一挑,把明欣打下马去。施笑飞此刻也顾不得左明欣,方拨转马头罢,不期迎面就是老将庞致果拦路。笑飞心慌,急欲举枪刺时,前面被庞毅一刀搠着,背后又遭召忻一镋戳着,两下死于非命。
徐韬见人马死伤众多,无奈只得拢将回山。见刘奇与谢顺无恙,分付二将率队先行,独领一支军马断后。这一夜混战到天亮,官军虽有意失了一营,实是大获全胜。这都是刘慧娘的计谋,早于寨后十里林外,再设下一营,令精兵埋伏,林内藏埋陷地鬼户。只待前寨有失,大军退到后寨,大开寨门,以慢敌人心志。那林密又深,不好穿走,待敌奔出时,各将统帅精兵一拥而出,鬼户内拽动推山轮,隔断人马。
官军众将,各有斩获,就连那监丞李东保,亦同西山几个,于远处摇旗呐喊,惊扰敌军。记功清点人马时,独不见了哈兰生一个。庞毅道:“我与哈总管各领兵马在后赶杀贼军,后军里一员贼目,认得乃是应天府名将,金锏徐韬,哈总管奔那队去了。”
刘慧娘道:“今不见回,只恐有失,那位将军愿走一遭去接应?”
唐猛道:“末将愿往。”
领兵自去了。
原来哈兰生因撞见徐韬队里坐地虎朱珂令,正是仇人相见,分外眼明。徐韬回见哈兰生来得凶猛,暗道:“此战难躲,且诱他一诱。”
与朱珂令、袁梓鹏策马奔出林子,着令二将先走,专待兰生赶来。兰生望见朱珂令去了,复仇心切,手提独足铜人,一骑飞到,敌住徐韬,二将就黑夜里大战。
这哈兰生的武艺本在徐韬之下,不过是仗着他右臂异于常人,且那柄独足铜人独特,又有一十六般解数,故一时能与徐韬抗衡。兰生只把铜人扫去,徐韬将右手金锏一当,却吃铜人打开数尺。因是这独足铜人重七十五斤,兼兰生右臂异常,徐韬金锏单个只有三十斤,兰生又是占了兵器的好处。韬心中虽惊,却不曾乱了手法,又与兰生战了一二十合。兰生飞过铜人,望韬面门砸来。韬将双锏一叉,架住了,只觉兰生力又重了,便把右手锏抽开,望他腰胯一扫。兰生收身躲时,韬佯作败走。兰生追去,心中暗道:“他原为南京名将,撒手锏却是了得。今见赢不得我,故作败走,见我来追,定使撒手锏。我当细心防备,择良机杀了此贼。”
果不其然,韬见兰生赶上,就把左手金锏望兰生面门飞去。兰生见锏飞来,手起处,金锏已到,吃一铜人打飞出去。复再追近徐韬身前,却不知韬早已了事环上暗取下枪来。兰生赶到,举铜人便砸。徐韬瞧见了,使出浑身气力,反手将枪在背后一架,虽是隔住了铜人,却十分的吃力,眼见那铜人离身子仅差一二寸。韬顾不得左臂麻木,随即扭回身转来,把右手锏打去。这一番不比那日战张洲时,倒拿金锏,手下留情。三十斤的金锏,加上徐韬全身之力,任你哈兰生身躯再怎地壮实,终是禁不得。直把兰生胸前护心镜打碎,连着翻下马去,吐血而亡。这哈兰生今世虽有善举,只是法网难逃,又曾于梁山上打碎那天降石碣,终得了报应。有诗为证:
神臂曾为勤王事,天敌锏下殉仙职。
梦魂归化惟怅语,灵殿台前玉蟹迟。
次后唐猛寻得哈兰生的尸回营,众将伤感不已。却言徐韬与刘奇回山,刘奇所率这队兵马,几近全无。徐韬幸得慢了,稳住本队,却也折了三岳。刘奇道:“那员女将好生勇猛,先前却不曾见过。”
娄小雨皱眉道:“此人乃召忻之妻,人称镜面高梁,曾于太和岭下飞刀伤了吕坤键,以致丧命。多是陈希真知我来此,教他夫妇两个同来相帮。”
谢顺哀道:“可怜我三个兄弟,自与大哥沙麓山结义,今竟亡于妇人之手。”
姚雨汐道:“若不除了这对夫妇,与我军无利。”
宋达恨道:“我这便下山前去叫阵,与一众兄弟报仇!”
雨菲劝道:“不可,此二人皆好手段,正是刘慧娘的帮手,还当用计擒他。”
雨汐道:“纵有计策,也须以猛将敌住,方好就中取事。”
雨菲点道:“高梁那厮武艺过人,非庄浩兄长不能胜她。且教人回山去请兄长来助阵。”
即刻遣人去请庄浩,一面自思擒将之法。众人都去安歇,受伤的士卒都教医治了。
再说官军营内,曾虺、张为栋、袁宪三个,此番未曾建得甚么大功,各自无话。曾虺本害白疕,眼下暑气渐涨,瘙痒难耐,直赤条条脱了衣裳,在浴桶中洗身。皮屑似雪,剥落如泥。张为栋焚起一炉好香,静看图纸。袁宪则独自个搬热面来吃,见张为栋心神专注,乃问道:“哥哥看的甚么?”
为栋道:“乃是云夫人的图纸,机械精妙,便是武侯之妻也难敌得,只有福州船厂处西洋番人手段可比。依我之见,朝廷若能效仿,可强军利。”
袁宪听了,忍笑不得,险喷出面汤来,道:“八哥恁地认真,敢是真要报效朝廷?那寡妇嫌弃我等,不肯教俺们立功。又有些风言语道,大哥当日投在官军麾下,她一力要杀之,你不晓得?”
张为栋道:“此一时,彼一时,大不同也。大哥做的那些勾当,谁敢不防?”
曾虺从桶里跳起道:“这小贱人没了老公,安敢在我们西山十杰面前使手段?若不是看你兄弟在,老爷反了她,再寻个山场快活。”
袁宪笑道:“你自去,莫连累了兄弟。”
曾虺亦笑道:“你那汤吃没了,为兄这里有些与你。”
把桶中水来泼袁宪。
张为栋见二人耍子,无心再观那图纸,转问其他弟兄情形。袁宪挠道:“三哥那里有书信来,言已与魏国公贺太平处众将混得厮熟。想我来此也有些时日,当回淮阳助力。”
曾虺叹道:“想我们在山上时,兄弟齐全,好不快活!叵耐梁山泊,坏我西山大寨,以致离散,大哥又吃马陵泊的害了。思来想去,皆因宋江那厮。”
张、袁两个皆感叹。不料曾虺又道:“大哥既死,我等虽口称十杰,终为不全,何不再邀一人入伙?我看那李东保近来极为恭顺,又被那寡妇引为亲信,不如叫他来聚义。”
为栋不喜道:“他没甚个本事,又有些刻薄。七哥若要用他,把些金银酒肉去便罢了,如何要他来充数?此事须得众弟兄一齐计较。”
曾虺道:“兄弟差矣,若邀他来结拜,于我们也有许多好处。刘慧娘既这般奸猾,不肯教我们多得功劳,有李东保在彼,好歹受周全。”
为栋斥道:“自古结交,当求无愧于心,气性相投,生死不悔,岂可因利结拜?”
话音方落,只听帐外一人笑道:“好个利嘴,正喜你们这般义气。”
三个看时,却是李东保。张为栋大怒,起身喝道:“且把话与你这厮,我因感大哥恩情入伙,死不移心。量你这厮,说千道万,亦不教你入我西山之数!”
曾虺看他把话说的绝了,急劝道:“从长计议。”
不想东保大笑道:“既不愿俺北洋鸿入伙,小子原有要事,本是记挂你等性命,便不说了!”
曾虺见说,忙来安抚,就问何事。东保不慌不忙,望袁宪呵呵一笑,问道:“本年正月里,宣威伯杨腾蛟奉命征剿马陵泊,他可是肥头蟾的上司官?不知尸身何在?”
袁宪见东保无礼,本待作,忽地机警起来,忍耐住道:“宣威伯殉国,尸已烧化了,由朝廷厚葬,天下皆知。监丞有何见教?”